話落,馮寅餘光覷著阿沅,只見她居然還在一枚一枚數著銀錢,登時一口氣梗在咽喉不上不下,因著先前一筆舊恨,他確實是存了心來給這丫頭下馬威的,讓她莫要以為就此乘上了三公主的東風就能把他踩在腳底下了,他有的是手段對付她!可沒成想,下馬威下給了瞎子看,不過轉念一想,這丫頭是個掉進錢眼子裡的蠢貨再好不過了,攀上三公主又如何,便是攀上二殿下、攀上聖上都是徒然!
馮寅放了下心,臉色便也跟著好看許多,甚至堪稱的上和煦了:「念你年紀輕,不懂事,雜家便提點你兩句。這宮裡頭呢,沒有永久的敵人,若不是雜家我將你尋了來,又派人從河道救起你,你這會兒早就魂都不知道飄哪裡去了,做人呢要知恩圖報,知道麼?」
阿沅不傻,既然入了宮她便不再想出去的事了,宮裡有宮裡的生存法則,她將那些銀兩細細數好,小心妥帖的放在內衫後恭恭敬敬給馮寅行了個禮:「公公說的是。先前……先前同公公有些誤會,阿沅知錯了,望公公海涵。」
馮寅聽著果然極為受用和舒坦,眼尾的褶皺都跟著舒展了不少,他倒是第一次跟這丫頭真心實意的笑了,當然其中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雙方都心知肚明。
「好說好說,以後都是殿下身邊服侍的人,都是一家人。」馮寅笑著拍了怕她的肩,「收拾一下就去三公主寢宮內吧。你這娃娃運氣真是不錯,恰巧三公主的貼身侍女彩月犯了事,不然你哪尋得到這樣的肥差?三公主最是善待下人的主,多少人求也求不來的好事,你啊,可得好好把握機會。」
阿沅也跟著扯唇笑了笑,雖然笑容有些勉強,勝在年紀小,又是個嬌弱的女娃娃,不說話已然叫人軟了三分心腸,她抿了抿唇,終於忍不住道:「公公說的,我都記住了。我……我能不能問公公一件事兒?」
馮寅此時心情極好,大方道:「問吧。」
阿沅輕輕吐出一口氣,緊緊盯著馮寅,一字一句道:「敢問公公九皇子……現下如何?我能不能……能不能去看看他?」
話落,許久不見馮寅的應答。
一時,落針可聞。
馮寅只盯著阿沅,嘴角掛著詭譎的笑,默然不語。
阿沅登時汗全下了下來,她勉強維持著臉上的笑,狀似不經意道:「怎麼了公公?我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麼?」
馮寅眯了眯眼,終於笑了起來。
「雜家今日心情好,便再提點你這娃娃一回。良禽擇木而棲,這不必多說了。」馮寅盯著她,一面說著,一面拿小指戳著阿沅的肩,一下又一下,好似一把無形的刀似有若無划過她的脖頸,霎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咱們作為下人的,最好……不,是絕不要侍二主。這九皇子從今往後你最好不要再提也不要再問了,如果你還想保住你項上這顆腦袋的話。」
阿沅長睫狠狠一顫,失聲道:「為什麼?我只是想知道他現在好不……」
馮寅霎時打斷了她:「雜家言盡於此,我看你也不是個蠢貨,是要錦繡前程還是斷頭路自己好好掂量著吧。」
心臟登時跌入谷底,陽光明明落在身上阿沅卻無端覺得寒涼,藏於袖內的雙拳緊了又緊,許久她才從齒關里憋出隻字半語:「……多謝公公。」
馮寅擺了擺手:「不謝。」
然而人卻仍杵在原地沒走。
阿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