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若滿原本的搭檔是今晚和他一起吃飯的人,而我落單,因為張若滿傍晚惹惱了自己的搭檔,那人一時半會不願意見到他的臉,於是張若滿只能拉上我。
有獄警背著手在我們之間來回走動,我沉默地低頭擦著桌面,速度很慢。
張若滿在我身邊擦柜子,一條抹布搓洗過至少六回,擦東西的速度幾近能看出殘影,但他不是最快的一個,這房間里的人將近大半人都這麼積極。
張若滿擦得大汗淋漓,回頭見獄警的視線不在這邊,積極的勁就散了,他走過來看看我,眼神變得奇異:「儲應珣,你知道我走過來的時候心裡在想什麼嗎?」
我作出洗耳恭聽狀:「想什麼?」
張若滿煞有其事說:「你和這個監獄特別格格不入。」
他把一條抹布扔在桌子上,佝僂著背擦了兩下汗:「你是我見過出獄欲望最不強烈的一個,這間屋子裡的人哪個不比你強,爭分奪秒地在獄警面前孔雀開屏裝模作樣,就連那獄警一小時下來活動量都比你大。」
他仿佛越想越不能理解,探著頭看我,手里的抹布味都要衝到我鼻子下方,「我是說真的,你被判了十年,現在還有七年,你就不想早點出去?」
我手里頓了下,半晌半開玩笑:「想,也不是很想,就像你說的,出去以後年老色衰沒人要我了。」
張若滿擰起那雙雜亂的眉毛,雙眼瞪住我,不贊同的神色幾乎要從裡面衝破出來:「你才多大,出去以後是男人最有味道的年齡懂不懂?」
我沒說話,一手撐在桌沿垂眸看著他。
「唉,好吧,我真看不懂你。」
張若滿是個人精,看出我不欲多聊,只好拿著抹布去了另一邊,故意晃著不經意地走到獄警的視野範圍中。
勞改的這一小時很枯燥,畢竟活不多,考驗的是在獄警面前的演技,如何將一個桌子表情正常地反覆擦三遍大概是所有人的必修課。
解散拉鈴響起的時候,我不出意外聽到眾多壓抑在胸腔的鬆氣聲,眾多人活過來一樣,將清洗工具各歸各位,壓抑住興奮往外走。
我抬眼看了下牆壁新聞聯播右下角的時間,加快速度。
張若滿把抹布洗乾淨以後,想要拉上我一起去洗澡,他仿佛離不開人,做任何事都要有一個伴,但我還有急事,臨走前忘記和他說,他想要找我時我已經快離開了這棟樓。
他扒著門框探出頭,看著走廊里我已經快變成一個黑點的背影,扯高嗓子喊我:「儲應珣,你幹嘛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