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兩盞茶的功夫,小廝風風火火領郎中到來,又急急忙忙為杜闕查看病情,元月在旁坐立難安,欲問不問,好不容易挨到郎中診治完畢,卻聽他笑說:「殿下只是勞累過度睡過去了,該醒的時候自然會醒,您不必心焦。」
元月頓感羞赧,佯裝平靜命人好生送走郎中,侍奉一側的綴錦看破不說破,抿嘴道:「姑娘,奴婢剛燒了熱水,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吧。」
經提醒,她才意識到自己身上散發著的腥味,側目深深看了眼榻上沉睡之人,她搭著綴錦的胳膊關門離開,去往淨室。
腥氣一除,渾濁的眸色復歸清澈,元月向水面之下挪動身軀,讓水沒過整張臉,她閉眼屏息,靜靜感受著空氣抽離的憋悶感,而那顆心臟,也隨之冷寂下來,破碎的理智被她一塊一塊拼湊黏貼,小心翼翼地裝回了腦海中。
夜幕之下,皇子府某處院落燈火通明,躍動的燭火勾勒出兩道身影,一個微微躬身,一個挺胸抬頭,透過窗紙映出,令人遐想。
然,屋內的情景恰恰相反。
「你跟我如實說來,他究竟為何受傷。」昂首的正是元月,她的態度同她的身姿一般,不容置喙。
躬身的也非旁人,曹平是也:「……您當真要聽實話?」
「……當然。」杜闕果然有事瞞著她。
曹平靜默須臾,沉聲道:「前些日子冀州那邊不太平,鬧起了匪患,這西山連通京城與冀州,來往客商眾多,那些匪寇便打起了客商的主意,趁夜埋伏在山上,專等人經過,搶奪財物。」
「三天前,殿下接到您昏迷不醒的消息,星夜急回府里,不及歇息,又一口氣往西山趕。您也清楚,雖說京城至西山不過百餘里,可百餘里中過半都是山路,山勢險峻,山路難行,白日行路都得加倍小心,何況夜行。」
「殿下心系查案,已有幾日沒合眼,外加連路奔波,身心俱疲,行至半山腰,那伙兒匪賊一擁而上,即便殿下身手不凡,也難以與之抗衡……生生吃了匪賊一箭。奴才帶人趕過去時,殿下仍持劍與匪賊拼鬥,可衣裳卻已被血染透了。」
言及此處,曹平嗓音略為哽咽,元月心裡亦不好過,帶著哭腔問:「……後來呢?」
曹平忍住傷感,接著說:「那些匪賊個個兒飛檐走壁,對周遭地形極為熟悉,奴才無能,沒能逮到他們。而殿下,趁奴才追人的功夫,自行將箭從右肩拔了出來……後來,端陽王爺、元大人都勸殿下回城療傷,殿下卻堅稱自己無礙,擦些傷藥就好了。奴才多番勸說,奈何殿下心意已決,不聽奴才的……奴才沒辦法,只好依著殿下。」
「到頭來,他受傷,全是因為我。」安靜聽完,元月垂眸道,「如果不是記掛著我,連夜行路,他或可憑本事躲開匪賊的箭。」
杜闕身患咳疾,身體一直算不得健壯,正因如此,他起了練習騎射的心思,以擺脫病體。他騎馬的本領,也是由她所教授的。
他很聰明,學起來很快,想當初學騎馬時,她整整一個月都翻不上馬背,他卻僅用了三天便可御馬行動自如了。不出三個月,他的騎術遠遠超過了她。
一向心高氣傲的元月,頭一回心甘情願地在杜闕面前認了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