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太監一瞧,車裡就一臉大鬍子又人事不省的老太爺和急急戴上帷帽連頭都不敢抬的小婦人。他們對視了一眼,心覺無甚大礙,又放下車簾來盤問時春:「你們是什麼人?」
時春苦著臉道:「老、老爺。小人就生意人。因著爹病了,沒救了,小人就和婆娘想著,乾脆運回去,埋在祖地,這才趕路。」
兩個太監又問:「可見一位漂亮的相公,帶著隨從走過了。」
時春思索了一會,支支吾吾道:「像是往林子裡鑽去了。小人當時還在想,這麼俊俏的人,咋這般不講究。萬一被虎豹給……」
她尚未說完,兩個太監就如獲至寶,催馬離開了。他們走遠了,時春才掀簾見月池。月池道:「走。等到了下一個驛站,咱們就換快馬。」
時春道:「那就把姓劉的丟在半道上?」
月池道:「那怎麼成。有他在,所有忌憚他的人,都會幫我們開路的。他們巴不得,我把劉瑾帶得離京城越遠越好。」
時春道:「可那個姓張的太監,會不會索性派人來暗殺他,然後把這黑鍋甩在咱們身上?」
月池道:「正是。但是李閣老會出手相助的。咱們只要小心為上,就不會大礙。」
月池作為明面上朱厚照的心腹,朱厚照本人拉得仇恨不計其數,這些人不敢和皇帝硬碰硬,就拿月池殺雞儆猴。在劉瑾的謀算下,這些人群起而攻之下,月池又失去了皇帝本人的庇佑,所以才會兵敗如山倒。
可劉瑾作死時,卻沒有想到,他的立場和月池是一樣的。他也是無數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是以,只要月池表示願意試著把劉瑾綁出去,文官和太監都願意大開方便之門。不過,文官和太監又有所不同。太監張永是想把月池和劉瑾一鍋燴了,文官特別是其中的清流,卻不想為打老鼠而傷玉瓶。月池就能藉助這些先生的幫助,帶著劉公公到邊塞,一方面運用文官的人脈立穩腳跟,一方面以活的劉瑾威懾鎮守太監,讓張永繼續幫她辦事。
不過,這一切能施行的前提是,朱厚照願意把劉瑾這顆棋給她用。可他怎麼會不願意呢?他剛剛整頓京軍,自然會把目光投到邊軍。大明邊塞上的人馬更是重中之重。他當然想派一個信得過的人去瞧瞧,到底狀況如何,該從何處下手。
若派太監和武將前往,這群人八成會沆瀣一氣。若派清流文臣去,他們倒是會說實話,只是這些人多半會時機未到,就鬧得天翻地覆。也只有她去,才既能不擾亂局勢,又暗查個清楚明白,還能順便受罰、靜思己過。
她身上既有可用之處,又寄託著他幾分真情,暫時是不會被替代的。可劉公公,蹦躂得太歡了,已然引起了朱厚照的警惕,張永一上來,他不就只能做棄子了嗎?
月池冷笑著掃了劉瑾一眼,換個一個舒適的姿勢閉目養神,畢竟很快就要快馬加鞭,奔襲千里往宣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