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打拳?」月池扶額,「好姐姐, 今兒饒了我吧,讓我歇歇成不成, 這還有不少情報要看,晚上還要開會呢……」
「公務是做不完的。」時春皺起眉,月池來宣府的這一次大病, 著實把她嚇壞了, 「留得青山在, 不怕沒柴燒。你不是答應我,我一天研讀幾頁書,你就鍛鍊多少刻鐘嗎?我把《吳子》的治兵篇和論將篇都記下來了,好逐字逐句做了註解。」
月池目露喜色:「大姐這是發奮圖強了啊。」
時春揚揚眉:「都來了這兒,我豈能不多加用功。」
月池拍拍手:「好得很,大姐一看就有梁紅玉之風。」梁紅玉是南宋時的巾幗英雄。
時春失笑,她把藥丸推到月池面前:「御史老爺也頗有房玄齡之相,只是若再健壯些,就更像了。快吃吧。」
月池無奈,她一面喝藥一面苦笑道:「我看,我只有懼內時,最肖房玄齡。」
時春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她走到書案前看到堆積如山的紙張,只見上面事無巨細,從村落的人口、田產,到當地的公共設施情況,應有盡有,不由疑惑道:「阿越,張彩雖說不頂用,但錦衣衛做得卻不錯。既如此,你為何還要召集鄉紳,當面問他們呢?他們支支吾吾半天,看得人氣不打一處來,結果說得還沒有這上頭記得多。」
月池硬將藥丸吞了下去,又灌了好幾口白水,這才將味道壓下去一些。她一勺一勺喝著血燕,向時春解釋道:「使密探刺探民間到底不是長久之道,也不是正道。關鍵還是要打通言路。鄉紳如此行徑,雖讓我不滿,可後來仔細一想,也怪不得他們。你還記得上行下效的意思嗎?」
時春點點頭:「齊桓公喜歡穿紫衣服,一國之人便都學著穿紫色。鄒君喜歡戴長纓,滿朝文武的帽子上便都有長纓。上位者是什麼風氣,下位者就有樣學樣。」
月池道:「記得很好。這些鄉紳照面就是厚禮美女,開口就是歌功頌德,一拍腦袋就是媚上之策,難道他們天性就是奸詐小人嗎?顯然不是,是以往在此的官吏大擺威風,才把他們慢慢變成了這樣。」
她起身負手道:「朝廷高居於草野之上,普通百姓有災有難有苦,很少直接驚官動府。他們與朝廷之間,使用得最多的連接中介,就是鄉紳鄉賢。村中如有小困難,就由鄉紳鄉賢與族裡一道解決,如有大困難,就應當由鄉紳們向衙門反應,由政府來解決。但如今,這條連接的渠道,被這群尸位素餐的貪官污吏給毀了。百姓有苦楚時,能忍就忍,忍無可忍時,就只能鋌而走險。」
時春恍然大悟,她道:「就像我們家一樣。他們逼上門,害得我們全村都不得安寧,可我們連一個伸冤的地方都沒有,最後就只能當逃犯,哥哥他們也都去了。我要不是遇見你,我早就沒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