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池的眼中火焰升騰而起,可又生生忍下,她一邊替時春包紮,一邊咬牙道:「多謝恩公援手。」
嘎魯反倒有幾分刮目相看:「你不可能是尋常民婦,難不成是官宦人家的女兒,可這樣身份的女人,怎會到戰場上來?」
月池垂眸道:「恩公容稟,妾身郭氏,出身武定侯侯府,曾祖母乃洪武爺的女兒——永嘉大長公主,說來本就是將門。」
女兒身是鐵定瞞不住了,那就得找一個合適的理由。她必須抬高自己的身份,才能確保自己有足夠的價值,同時,她還要解釋自己為何會這樣出現在戰場上。這個謊委實不好編,可對把說謊當家常便飯的月池來說,也並非太難。
嘎魯著實吃了一下,這居然是個皇親國戚,心中半信半疑:「呵,公主的曾孫女,侯府的小姐,居然來打仗,你是把我當傻子哄?」
月池嘆道:「這說來,與我們武定侯府的傳承有關。」
她將武定侯府那一堆爭爵破事,以及李越與瑞和郡主的合作,原封不動地講出來,只是講到郭良至宣府救援時,她憑空加上了一個郭氏的假身份。她道:「姑祖母已然孤注一擲,可哥哥卻軟弱萬分,死活不肯出來,姑祖母恨得要殺了他。我既不能眼看家業毀於一旦,更不能眼看同胞兄長身死,於是和自己貼身侍女,主動請纓,女扮男裝,代兄營救,沒曾想,一場豪賭,卻毀於內訌。」
嘎魯聽完她所謂的身世,亦沒有太大的動容,他只問他自己關心的問題:「那你所說的有功名,看來從頭到尾都是在騙人了?」
月池的目光一閃,他好像對是否讀書有功名特別看重:「情急之下,欺瞞恩公,實屬無狀,還請恩公見諒。不過家中教養甚嚴,琴棋書畫,無所不通。不是我自誇,妾身雖無功名,可卻比那些有功名的男子,才學要更高。」
嘎魯聽得一哂,他仍舊硬梆梆道:「我這兒可不養說大話的人,行或不行,要試試看。」
月池一愣,她應道:「全憑恩公做主。」
嘎魯眼中划過奇異的色彩,他道:「我聽說,你們漢人有個才子,得罪了他的哥哥,他哥哥讓他七步成詩,如不成,就立刻宰了他。不如,我們也來試試,就以你剛剛說的身世來作詩,要是你再騙我,我就把你們倆都送去做營妓。尋常民婦,我們這兒的人是睡慣了,還沒睡過大官家的女兒。」
月池剛剛醒來,正是頭暈目眩,先編出一套瞎話,已是大耗神思,好不容易過了一關,這個韃靼人居然還鬧什麼七步成詩。眼看他即刻起身,抬腳跨出一步,時春的額頭也沁出了汗珠。她不由看著了月池,只見月池臉色蠟黃,嘴唇緊繃,僵硬得如石頭,顯然已是緊張到了極點。
時春一驚,她忙緊緊握住了月池的手,只覺她的手心一片冰涼,全是冷汗。月池一愣,低頭看向了時春。時春的眼中滿是信任和鼓勵,她將自己的手指與月池交握。月池只覺,好像是一個小炭爐,滑進了她的手中。她狂跳的心,突然冷靜了下來。她們二人就眼睜睜地看著嘎魯走出了一步、兩步、三步……
嘎魯心中的期待因著月池的沉默而漸漸消逝,他暗罵自己是傻蛋,早在發現她們是女人時,就該丟在半路上,沒得浪費這麼多人力、物力和藥材,最終弄回來一個只會說謊話的膿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