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健道:「況且,李越先前傳回的情報中,不是還說達延汗已有兩個王子了嗎?即便汗王死了,有子嗣繼位,還不是動搖不了北元的根基。」
謝遷道:「這麼說來,不論是打,還是扶弱攻強,都非一朝一夕之功了?」
楊廷和苦笑道:「可萬歲,卻天生是個急性子。」
劉健哼道:「這急有什麼用。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他若真有本事,要麼就整肅內政,重歸開國時的盛況,要麼就繼續派探子,引得黃金家族自相殘殺,這一族人一滅,蒙古自然就是掌中之物。他要是沒有這樣的經緯和能人,就還是從長計議罷!」
其餘三公紛紛點頭稱是。就此之後,宦官與文官集團,十分罕見地在國策上達成了一致。皇帝之所以居高,是因底下有人在支撐。當底下人苦苦相勸,拒不從命時,即便是皇帝,也不能一意孤行。
朱厚照為此生了無數的悶氣,可到頭來只能強行壓住。他並不是不知好歹之人,自然明白這些股肱之臣、親厚侍從,是在全心全意為他考慮,為大明帝國殫精竭慮。可讓他背棄此仇此恨,他又實在做不到,好不容易開始好轉的身體,又因此開始消瘦。
劉公公眼見他如此,又慌了神。他這樣的身份,皇帝龍體康健,比什麼都重要。只是,無論他怎麼想方設法,討皇帝開心,都無法根治他的心病。誰也沒想到,最後力挽狂瀾的竟然是谷大用。
谷大用終於想起來,朱厚照昔日敲打他們所言的燕昭王千金買馬骨之語,是李越所出。解鈴還須繫鈴人。皇爺的心病因誰而起,還得要他來解。他鼓起勇氣,又上了一碟三層玉帶糕。
蕭敬一見這點心就變了臉色,自從出了上次的事後,這點心幾乎在宮裡絕了跡,連帶其他淮揚菜也受了打擊,生怕萬一觸動了皇爺的愁腸,又惹出大亂子來。蕭敬即刻就讓谷大用撤下去。
谷大用道:「蕭爺爺,奴才是想,這心病還要心藥醫……」
蕭敬斥道:「可有誰知,這是救命良方,還是催命的鴆毒,若傷了龍體,你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上次的事惹得萬歲嘔血,咱家還沒有同你計較,這才過去了多久,你又故技重施,你是真不怕死罪麼!」
谷大用因他的疾言厲色一時也慌了神,他忙將點心藏在了身後,準備悄悄帶出去。誰知剛剛走出殿門,他就碰到了朱厚照。
朱厚照心情不愉,見他慌腳雞似得,便問道:「什麼事,慌什麼?」
谷大用心中有鬼,哪裡吃得了這一嚇,撲通一聲跪下來,切得四四方方的玉帶糕因此滾落了地上,滾到了朱厚照的腳邊。
朱厚照一下就噤了聲,他緩緩彎下腰,將這塊裹上蜜糖的雪白糕點揀起來,問道:「怎麼想起上這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