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池微笑道:「您看這孩子的鼻子,不是正和我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嗎?」
這好似在沸水中丟上一個炸雷,所有人都驚呆了,都不約而同將頭湊過來,仔細瞧這孩子的模樣。孩子又一次被驚醒,嚇得哇哇大哭。月池熟稔地哄著他,她柔聲道:「別哭了,爹在這兒噢。」
劉瑾不敢置信道:「這是你的?可你剛剛不是說這是黃金家族的遺孤,我知道了,狸貓換太子是不是!」
月池大笑搖頭:「非也,非也,而是這一開始就是狸貓,而非太子。」
顧鼎臣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可怕的猜想,可他實在是不敢信,他喃喃道:「那他的母親是?」
月池挑挑眉:「達延汗為何和大哈敦突然決裂,以至於到了夫妻相殺的地步,你們就沒想過為什麼嗎?還有,我和時春明明受了重傷,為何還能在草原上撿回一條命,為何還能結識到嘎魯這樣身份的人,你們就不覺得奇怪嗎?」
張永驚得倒退一步,他哆哆嗦嗦道:「你是說,這孩子是你和……可聽說,她已經五十三歲了啊!」
月池淡淡道:「為國捐軀,都是應有之義。」
只聽一聲巨響,汗廷的主桌被掀翻了。
月池卻絲毫不因朱厚照的震怒而動容,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敵國滅,謀臣亡。被李靖毫不猶豫捨棄的唐儉亦是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太宗豈有一絲一毫顧念他往日的功勳,為他的九死一生責問李靖?恩義和真情都是浮雲,勢力才是最要緊的。這是一舉四得,不是嗎?
這一得,自然是「挾天子以令諸侯」,以這最後的遺孤來控制韃靼部落,在九邊之外再鑄防線,以解決邊防之患。這二得則是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不至於橫死當場。而三得是,她與滿都海福晉互有把柄,互相利用,亦互為同盟,大哈敦需要她在京中身居高位,來確保她兒子的統治,而她亦需要借韃靼的勢力來為自己添一道護身符。至於四得,她看向了朱厚照,一起盡在不言中了。
楊一清欲言又止,他道:「李御史,事關重大,某不得不再次確認。這麼大的孩子,豈能看得出像誰,你難道就沒有確切一點的憑證嗎?」
劉瑾連連附和:「正是、正是,說不定是人家把這孩子硬塞給你。」
朱厚照已是暴怒:「朕看他是萬分樂意做這個便宜爹!」
月池不由莞爾:「萬歲容稟,臣這麼說,自然是有把握。宣府一戰,我和時春在逃跑途中,墜下了山崖,恰好碰上了嘎魯。原來,他的生父是漢人……」
故事要真真假假攙著說,才最能唬住人。她並不擔心自己與時春說得不一致,因為其中涉及她的性別秘密,時春素來謹慎,根本就不會輕易透露細節。而這就給了她極大的操作空間,畢竟在她來到草原後與碰上錦衣衛,之間間隔了整整五個月。這段時間,她做了什麼,在世的知情人已是寥寥無幾。嘎魯死了,烏日夫死了,他們的部落也遷離原地,分崩離析,不知死傷多少。即便朱厚照要查,也無從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