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當年棄劉健而委任李東陽為首輔,不單單因為劉健得罪過他,更是因李東陽身上有劉健和許多讀書人身上都沒有的品質。他懂得因時因勢利導,他明白這天下的弊政不是殺幾個人就能扭轉過來,他看得清這千頭萬緒,也知道如何透過這些來一步一步地改進,當明白一時改不了之後,他不會傻到去硬碰,而是會另想辦法,另等時機。
可李越不一樣,他從韃靼回來之後,就已經變了。朱厚照難得對人吐露真心話:「他描繪出了一幅美好的圖景,要將這美好的圖景套在這大明官場上,哪裡有旁逸斜出,他就要剪裁殆盡。他不在乎這樣做的代價,他甚至可以再來一次宣府舊事,只要能夠確保他的緊箍咒,從此再也沒人能摘下來。您應該知道,這樣的急切帶來的未必是好事。而朕,不止是他的追求者,還是這天下的主人,朕不能為一人的執念,而冒這樣的兇險。朕只能讓他不要繼續瘋下去。」他嘗試過包容他,可他真如一柄利劍,即將要刺破他的劍鞘衝出去了。
李東陽的嘴唇微動,他道:「……正如俞家之案那般?
朱厚照原本蒼白的臉上蒼白陡然現出淒艷的血紅色,他默了默道:「不會再有那樣的事了,他可以慢慢學,我不會再叫他付出那樣的代價了。」
李越為了實現目的,已經甘願將身軀作為籌碼,可他卻在事到臨頭反悔,既不想讓他絕望,更不想讓自己的感情淪為權力的附贈。
李東陽看著他,他眼中憐憫仿佛要溢出來:「那麼,他如果到最後還是學不會呢?」
李東陽到了離京之日時,還是沒能等到朱厚照的答案。月池送走了她的這一位師長,還沒來得及喘過氣,就聽到了另外兩個死訊。九月,纏綿病榻日久的英國公張懋病逝,而兵部尚書劉大夏,在衙門大堂突然暈倒,再也沒能起來,享年八十一歲。
月池穿著素服,從一個喪禮來到了另一個喪儀。她的耳邊充斥著震耳欲聾的哭聲和鼓樂聲。她看著那口黑漆漆的棺材,雙眼刺痛得厲害,卻連一滴眼淚都掉不出來。身邊有人在叫著她:「李侍郎,節哀啊,老國公和老尚書,這也算是喜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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