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好一個另闢蹊徑啊。
這一番唱念做打,連月池都忍不住暗自叫好。這朝堂的風向,朱厚照的心態,算是被他徹底摸透了。如今的朝廷需要的不再限於制衡,而是團結。團結可不是靠以勢相壓能成的,共同的目標、共同的利益、共同的理念,缺一不可。所以,劉瑾心裡比誰都清楚,她不可能靠強壓,來逼他們就範。而在朱厚照這一邊,忠心是他們最好的護身符,能力和資歷是他們安身立命的保障。
所以,劉瑾大可現在把差事接回去,然後在事事從命的情況下把活辦砸,最好再來點苦肉計。他聽話了,事情還砸了,那怎麼會是他的問題呢,一定是李越這個瞎指揮的人的問題。而當他到退無可退的地步後,自有人把她壓下去。
月池看向了她身邊的這個男人,他這會兒出奇地沉默,可沒人覺得意外。權威的維繫,需要穩定的核心。他要擺出中立的姿態,當局面陷入僵局後,再來居中協調,或到兩邊達成一致之後,再來順水推舟。皇上是不會犯錯的,錯的永遠都是底下人。
他的目光亦與她交匯。明亮的燭火在他的瞳孔中跳躍,她伸出手,與他十指緊扣。他先僵了一下,隨即反手抓住她。他聽懂了她無聲的言語——「相信我」。
劉瑾表完忠心後,就做出領訓的姿態。只有鍋中鮮紅的湯汁,在炭火上沸騰翻滾的聲響。而楊玉與副手張允俱是如坐針氈,剛剛熱熱鬧鬧時,大家不自在。可霎時間寂靜無聲後,大家卻感覺更難受了。
楊玉只覺七上八下,他心中既有擔憂,又有莫名的亢奮,他垂下眼帘,李越想趁勢而上,一舉將他們拿下,而劉瑾卻以退為近,將她逼到了死胡同里。她會是什麼反應?是惱羞成怒,還是迂迴行事?他的內心焦灼,而李越則斂去了笑容,沒有微笑的遮掩,更叫人望之凜然。
月池沉吟片刻道:「看來,有些話還是得攤開來說。」
攤開說?劉瑾一愣,她想怎麼攤開說。他正發愣間,只聽月池道:「傳說上古時期,洪水泛濫成災,鯀奉帝堯之命治水,他帶領民眾築堤堵水,剛開始確有成效,可九年過去了洪水非但沒退,反而越漲越高,終於有一日衝破堤壩,淹沒大地。鯀因此被舜殛死於羽山。鯀的兒子禹接替了父親未完成的重任。他認為水患小則『堵』能治,水患大『疏』才能平,『治水須順水性,水性就下,導之入海』。於是,他改堵為疏,花費了整整十三年的時光,終使百川入海,天下大治。為何鯀禹皆誠心治水,結果卻截然不同呢?」
她的目光在四個人身上打了個轉,最後定到了文冕身上:「文冕可有高見?」
張文冕冷不妨被叫到,暗道不好,可問題已經逼到了眼前,他焉能不答,只得猶豫片刻道:「回您的話,鯀違水性,強行堵塞,所以落敗,而舜順水性,導之入海,所以成功。這正是『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