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憶起嚴嵩留給他的那句話,喃喃道:「『招頭蓋三老之長,顧直差厚,每祭神,得胙肉倍眾人。』」
他恍然大悟,鼻腔也發酸:「他說得對,這胙肉只有三老之長來分,才能服膺眾人。我算是什麼東西,也敢插手這樣的大政。」
佛保開始勸他:「這是神仙打架啊,你又何苦插手到裡頭去呢。反正這關都是要開的,咱們還不如向朝廷賣個好……」
陸完搖頭:「公公錯了,這關必定是開不了。正如您所說,我只是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沒了關稅支持,中央無法掌控百官,定是要尋出氣筒的……」
佛保也不是傻子,他略一思忖就道:「難道這水底下還有暗礁?」
陸完頜首,佛保道:「你放心,你待咱家如此坦誠,不論出了何事,咱家必會盡力保你。至於這暗礁,我說你也是當局者迷,你和你手下的人,辛苦這麼多年,還是只能拿四把檀香扇在手。乾脆讓那些拿金扇子、銀扇子的,卻和他們拼唄。」
陸完不解:「能怎麼拼?嚴嵩只是一味催逼我們……」
佛保道:「他催逼你們,是因為他找不著廟門,你帶著他去廟門看看,不就好了。」
陸完大吃一驚:「這怎麼能成。」
佛保道:「怎麼不能成。咱家的爹劉公公,你也是知道的,即便是那位也要賣他幾分面子,否則這市舶司也輪不到我來坐。我親自出面說和,他豈敢不聽。」
佛保笑道:「讓他們鬥起來,斗到頭破血流時,這第三方站誰,也就至關重要了。」
陸完應道是是是。他和佛保說這番話,看著是狗急跳牆的樣子,心裡何嘗不是有自己的盤算。他一個外地人到此地當官,已經是備受轄制,但佛保比他還慘,人坐在市舶司這個火山頭,手裡還無人可用,可不是只能和他們這些人聯合。
他道:「朝廷如今是既明察又暗訪的,明面上有巡按和治農官,暗地裡什麼東廠、錦衣衛還不知有多少。如沒有公公依靠,下官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明面上依靠他,實際在點雙方互為依靠。佛保聽得心底發笑,他拍了拍陸完的肩膀:「你是個聰明人,咱家就放心了。在這大明官場上,最容不得的就是蠢蛋。」
佛保果然去見了嚴嵩。二人密探之後,嚴嵩決定稱病,接著在市舶司的遮掩下,喬裝改扮,親自去雙嶼一探究竟。
京中,月池正在做菜,一個個土豆,被她切成細條,過水洗去多餘的澱粉後,放進鍋中油炸。直到外殼酥脆之後,她才撈了出來,放進大碗中,用孜然、辣醬、花椒與蔥花拌勻。
謝丕和楊慎老早就聞到了香氣,見著紅亮咸香的一盆,頗覺驚詫。
月池笑道:「嘗嘗。」
兩人夾了一塊,謝丕被辣得倒吸一口氣,楊慎卻是睜大了眼睛,他問道:「你這裡面加了艾油?」艾油是用食茱萸製成的調味料,辛辣無比,四川人的菜餚中常用此來調味。
月池笑著搖頭:「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