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筠的掌心已經發濕,她全身發涼。
時春長長吐出一口氣:「我一直在想,旅人的出路在哪裡,可這麼多年了,卻始終想不出來。既無法徹底去改變,也無法徹底被同化,那麼解脫的方式自始至終,其實就只有那一種。原來,我們甚至連放棄的資格都沒有。」
「不,不是的。」貞筠緊緊地抓住她,仿佛她就像風箏一樣,一鬆手就會永訣,「哪怕美醜之間的隔絕,真的像天塹一樣,窮極一生也無法扭轉。可是對那些被保護的美來說,這就是翻天覆地的改變,這就是莫大的救贖。為什麼,不能看看這些呢?」
帶有鹽味的海風陣陣襲來,其冷無比,可時春的手卻是溫熱的:「是啊,所以我們這一家,總得有一個得到安寧。」
你是我們堅守的底線,是藏在內心深處最後的慰藉。要是連你都走向末路,那叫我們情何以堪?
第405章 可憐身是眼中人
不,她不甘心,她寧死也不甘心!
貞筠寧願放棄回到含章身邊的機會, 也要救他的命。儘管內心慚愧,謝丕卻無法否認,他心中的的確確是有欣喜的。她對含章的不惜一切、保護照料, 竟有一日也能照到他的身上。這是他連想都不敢想的事, 叫他怎能不為之動容?
而從寧波至廣州這一路的同甘苦、共患難,也讓他們更為熟悉親近。他原以為自己已經很了解她, 畢竟他已經默默地看著她很久很久了。可直到真正相處後,他才發現自己對她的認識有多淺薄。
在他眼中,她開朗豪爽,大大咧咧,甚至連男女之防都不顧及。可在同行之後, 他才發覺,她堪稱心細如髮, 觀人於微。幾次探子的追蹤,都是她率先發現。雲弟往往還沒回過神,就被她安排一路狂奔。
他的傻弟弟百思不得其解:「你是怎麼發現的?」
她只是笑:「去看去聽去聞去想。打獵的獵戶,手上怎會沒有傷痕。當地頑皮的孩童,說話怎會是這種口音。步履蹣跚的老太太,身上怎會沒有多少老人味。」
雲弟聽得一愣一愣,他道:「你、你以前也是探子?」
她一下就笑出聲來:「這麼久人沒長進, 倒是會瞎想。噢,只有探子才知道這些?」
雲弟頗為羞慚, 但仍然嘴硬:「可哪家夫人會對這些了如指掌。只有如履薄冰的人,才會這麼警惕。」
雲弟是在試探,他打破腦袋都想不出, 眼前這個李夫人會是李越之妻, 所以始終防備。
謝丕連忙阻止, 可氣氛已經僵了。他只能先教訓弟弟,再去向她致歉。她卻很是大度:「按我往日的脾氣,非罵得他狗血淋頭不可,可既然你已經教訓過了,那我就勉強忍上一忍,待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新帳舊帳一起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