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筠道:「可當下對它們來說,分開才是最好的選擇,不是嗎?為什麼不把它們隔開餵養一段時日,它們總會習慣的。時間會抹平一切,不論是喜悅,還是悲傷。」
誰都沒想到,貞筠會說出這樣一番話。謝丕在驚訝之餘,更多卻是無能為力的自責。修長的綠竹,終是在千磨萬擊中不復堅勁,她仍是彎了腰。心懷慈悲者滿手血腥,傲骨錚錚者斷了脊樑,純白無暇者深陷泥沼。這就是所謂太平盛世,朗朗乾坤。
貞筠起身打算離去,長長的裙擺從草地上拂過,只留下淡淡的幽香。那個沉默良久的女主事,卻在此時開了口:「請恕卑職冒犯,卑職以為,您適才所言有些偏頗。相知相會本身就值得銘記,更值得爭取。」
貞筠一愣,她回眸:「誰不想長相守,可心愿不能永遠靠施捨來滿足。既然別離是早晚之事,還不如快刀斬亂麻。」
女主事一笑,不置可否,話鋒一轉:「您聽過,曇花和韋陀的故事嗎?」
貞筠當然聽過,可這個悽美的故事,在女主事的口中,卻換了一重色彩。
女主事的聲音細膩柔和,所有人都隨著她的聲音沉浸其中:「曇花仙子與韋陀相戀。可這段深情違背清規戒律,註定不容於天地。韋陀被送入佛門,奪去記憶。而曇花也被貶做凡花,一年只能開一次,一次只能開一瞬。幾百年過去了,韋陀已成佛門尊者,早已忘卻了過去的戀人,可曇花仙子卻痴心不改。她知道每年暮春時分,韋陀要下山幫助佛主採集朝露,於是她就選擇那一刻開花,潔白芬芳,皎潔如月。可惜,韋陀遙望這一路繁花,心曠神怡,卻始終都沒有想起她。她卻依然堅持著,無怨無悔。在您看來,她的付出,是否真的一文不值呢?」
當然不是。貞筠的眼圈有些發紅,她深深一嘆:「……真情本就不求回報。」
女主事笑了:「是啊,這不是以物易物,哪有什麼值得不值得,應該不應該。哪怕形貌俱變,也想為對方做些什麼。別離雖叫人痛徹心扉,可哪怕只有一剎那的相會,生命亦能得到圓滿。貓如此,人何嘗不是如此。」
貞筠若有所思,而此時女主事卻突然喚了一聲:「女史,您以為呢?」
貞筠一愣:「你、你認得我?」
女史這個稱呼,她大吃一驚:「你是宮裡人?」
女主事福身一禮,儀態端方:「卑職曾在沈學士門下聽教,又豈會不認得女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