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最後,誰也算不明白是與非,誰也說不清誰是罪魁禍首,於是稀里糊塗的,就只能哭一句自己命苦。
這番話一說,莫望也笑不太出來。她是個女子,不管真正出身如何,好歹是宮裡長大的,活著的時候有俸祿有封地,不也過得像個物件麼,被她的「爹」送給老頭子求和,被她的青梅竹馬拿去換似錦前程。
偌大的人世間,還真比不上黃泉地府。活人太多三六九等,太多閒言碎語,太多破事爛事本沒有道理,只因時間久了、做的人多了,就成了顛撲不破的「真理」。
人間事看得太多,莫望時常慶幸自己下黃泉下得夠早,吃的苦頭還算是少的。至少在地府,還有個女閻王在,還能一巴掌把皇帝拍跪下。
師徒倆各懷心事,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再看地上還痴戀著覃補拙的萬家春,都不知是該算可憐還是可恨。
平心而論,萬家春真不是什麼壞人。所以才會有端給任平生的那碗熱稀飯,所以她那麼恨骷髏娘子,也只是打翻人家的毒酒,沒有要人性命。
她要是有壞人的腦筋,也不至於對覃補拙掏心掏肺這麼多年。
可越是這般愚蠢的深情和良善,越是叫人心情煩悶,如同吞了只剛從屎堆上拈起來的蒼蠅。
莫望托著下巴琢磨了一會兒,拍板道:「既然你執迷不悔,那我就做一回好人,叫你們見上一面罷。」
是見面,也就是說,覃補拙也能看見她,也能跟她說話。
萬家春一聽,慌忙摸著臉,又打量起自己一身裝扮。十幾年光陰如刀,她早已不是當初的少女模樣,在春深處里的那些日日夜夜,醒時同交歡,醉後各分散,來來去去練了一身假笑的本事,臉頰都笑得削尖下去,身子也早就被掏空,只徒留了一副還算窈窕的空殼子。
任平生忍不住罵她:「覃補拙都丑成那個德行了,你還怕他敢嫌棄你的模樣?」
萬家春沒有理會,仍是仔仔細細掖著裙角,理好鬢髮。
第37章 成陰親
覃家堂屋的燈早就熄了,龍兒的姐姐還躺在地上,那壺毒酒全打翻了,略有些乾涸的白沫子就靠在她那張枯瘦的臉旁邊。
莫望看了一眼,沖任平生說道:「沒喝下去。」
任平生心中有氣,只怕不是那覃補拙不捨得毒死她,而是暴怒中把酒砸了,沒想起來這一茬。
她還有些呼吸,莫望多看了她兩眼,不知在想些什麼,沒再說話便往裡走了。任平生捏著拳頭,吸一口氣,也邁著步子跨了過去。
覃補拙發了一通脾氣,許是廢了些力,已懶懶地躺在床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