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兒在我身邊,輕聲說道:「太后有事交待我,我先隨慧苑法師去往生殿了。」
我的思緒被她打斷,不覺脫口問道:「往生殿?」
心像被什麼緊緊揪住,疼得喘不過氣來,我急忙拽住婉兒,「我也想去。」
我在往生殿外等著婉兒,穿過眼前的香火繚繞,是殿內閃爍不定的燈燭。往生殿用以安放已故亡靈,一盞燈,便是一條命。
婉兒的身影隨著慧苑法師愈來愈近,我向他躬身合十,「團兒也想點燈。」
年輕的慧苑先是一愣,而後低頭,欲言又止。
我明白他的難處,趕忙說道:「家父尚是罪臣,這燈是為旁人點的。」
「法師放心便是,韋娘子是有分寸之人。」婉兒在旁也柔聲說道。
「所為何人、姓氏名字、生辰忌辰,小娘子一概說與那小沙彌便是。」慧苑法師將我引到殿內,一個跪坐在案幾前的小沙彌正握筆謄抄些什麼,我餘光所及看到了一個「二」字,並未多想。
我見慧苑法師未離開,知他恐怕仍不放心,只淡淡向那個小沙彌道:「兩盞燈。一盞為廬陵王的姬妾,我不知她的姓氏和生辰,只曉得她逝於弘道元年臘月。」
雋娘的容貌在我眼前閃過。這裡也是她生活過的地方,在這裡為她點燈,想必她是歡喜的。
「若不知本姓,便以夫家李姓代之。」慧苑法師在旁說道,那個小沙彌便匆匆記下。
「另一盞……」我咬住下唇,深吸了口氣,將眼淚生生逼了回去,「廬陵王妃曾經落過一胎,只是很少有人知曉。這孩子大概兩個月時便沒有了,是男是女我也不知。」
「那娘子可知這孩子是在何時沒的?」
一句「文明元年」就在唇邊徘徊,終是強忍了下去,對著那小沙彌搖搖頭,「我不記得了。」
「既是韋娘子代廬陵王妃所點之燈,便將點燈人記為母親韋氏,敢問法師可好?」婉兒不知何時已站在我身邊,語氣溫和地問向身邊的慧苑。
我感激地看向她,心中悲苦與寬慰交織。
慧苑法師彎身在小沙彌耳邊說了些什麼,小沙彌握筆的手慢慢落下,筆端的字跡一個個露出:父隴西李氏,母京兆韋氏。
鼻子一陣酸澀,我深吸一口氣,伸手偷抹眼角的濕。
燈燭晃眼,我在往生殿內未站許久,婉兒便拉我去謁見賢首國師,卻被慧苑法師攔住。
「師父還需一刻方能入殿,韋娘子請隨小僧來。」
我跟著他一路繞至僧寮,見有一人著藏青色圓領袍,頎身孑立。
我向慧苑道了謝,便近身過去,輕聲喚道:「裴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