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抵明白她的心思,輕輕推搡了一把,「你快去內室細細看吧,若要回信,寫好了給我,我帶出去就是。」
窈娘淚眼朦朧地對我輕輕點頭,感激之色溢於言表,腳步輕快地跑向內室。
我和阿暖、阿羅三人圍坐在一起,都忍不住兩眼放光,嘰嘰喳喳。喬知之的相思之苦會化作怎樣的鳳采鸞章,能叫窈娘讀了一遍又一遍,快一個時辰了還不出來。
隔著半個院落,吉家姊妹屋子傳來的摔打聲響愈來愈急,腳步與喧鬧短促慌亂。
吉娘子的屋子必然搜不出什麼來,想必是武承嗣派去捉拿的人已經回來,知道了這對姊妹不在娘家的消息。
一聲吱呀的響動打亂了外頭的喧譁,窈娘頷首立於內室的門後,已換了通身的裝扮。比起方才,這一身煙綠間色裙更顯輕盈,頭上的珠釵也被她取下,只余烏髮填滿眼帘。
她略略抬頭,神色顯出不常見的淡漠,含露的雙眼微微發紅,似乎剛剛哭過。
不知是怎樣的情話,如此牽動心腸。
窈娘盈盈一笑,容色極為鎮定,「阿暖,韋娘子,讓我給你們好好舞一曲。」
「窈娘」,我見她有些異常,急忙起身,「你先歇息吧,我們改日再看。」
「我就想今天跳。」她的語氣很是堅定。
她執意如此,我便也點頭,四人一同去往窈娘平日練舞的廳堂。
樂音漸起,笙琴繞樑,不過十四歲的南陽王武延基在一眾樂工之中,丰神如玉。
窈娘和阿暖簡單行了家禮,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嗚咽輾轉,如怨如慕,今日的《西洲曲》,竟比從前多了些哀愁戚然。窈娘獨立於廳堂中央,翩然而起,翹袖折腰,盈盈曼妙。
她笑得燦爛,眉間竟再也不見散不盡的愁怨,一舉一動、一顧一盼,雖用盡力氣,卻顯得淡然從容。
曲調一路拔高,昂揚迸裂,窈娘的腳步也愈來愈快,廳堂之中,煙綠的絲帛漲滿雙目,輕捷飄搖,仿若神女落入凡塵。
樂聲行至最高,武延基已然雙目緊閉,沉浸於曲意之中。而窈娘突然放緩了腳步,絢爛的眉眼掃過阿暖、掃過我,轉身背去,煙綠的裙裾如漣漪般盪開,一層一層漫在廳堂。
沒有人反應得過來,窈娘以疾風流光之速沖向堂中的廊柱,砰地一聲,她栽在柱腳,身子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不!」幾聲尖叫不約而同地響在耳邊,我愣在原地,電閃雷鳴穿過身體,寒意直達腳心。
猩紅的鮮血順著她的額角,一點一點漫過眼瞼和唇邊,在脖頸處匯成一股激流,煙綠羅裙上,爭先恐後地開出大朵大朵的曼珠沙華。
佛說《法華經》,結跏趺坐,入於無量義處三昧,身心不動。是時亂墜天花,曼珠沙華,赤色如血,為天界之花。
為天界之花……為天界之花……
天界之花,也有紫色的花苞麼?也有包裹著花芯的皚皚白綾麼?
「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