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此事說來……」
李重潤又打斷了我,對阿姊坦言:「裴炎的長子裴懿的女兒,自小在掖庭長大,回宮後我與她兩情相悅。如今我已托人將她帶出宮,也免去了賤籍,婚姻之事可以提上日程了。」
「太子妃,此事不可!」武延基急切地插嘴。
啪!一聲利落的脆響,李重潤的臉頰泛起紅腫。
阿姊全身顫抖,不敢置信地看著跪在她面前的李重潤,「裴炎?你知道你阿翁阿婆是如何慘死的嗎?你知道害我們一家流落房州十五年的罪魁禍首是誰嗎?你怎麼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知道!當年的事我都知道!」李重潤迎著阿姊的目光,毫無懼色,「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不是裴炎,當年就算沒有他也會有別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她!是坐在龍椅上改朝換代的那個人!」
「李重潤!」我顧不上眼下的場合,連名帶姓地喝道。
駭人的寂靜,李重福、武延基,還有滿臉呆楞的阿姊,沒有人敢相信李重潤說出了這樣的話。
「你們不敢恨她,我敢。」
「二郎,你喝醉了」,過了許久,武延基顫抖著說,「勞煩太子妃命人將邵王帶下去醒酒。」
「醉了?」李重潤看向武延基,突然嗤笑一聲,「我倒寧願喝醉了,就不必再看到你,我心中視為唯一知己的人,竟一次又一次地勸我放棄露晞,留我一人面對所有!」
突然,李重潤軟下身子,以手撐地,開始嚎啕大哭。
勸他放棄裴露晞……難道這就是他們之間分道揚鑣的原因?可是為什麼,武延基突然會這麼做?
「二郎」,武延基的聲音仍在發抖,他一步一步走向李重潤,跪在他的身旁,扶住他的雙肩,「對不起。」
「為什麼?」李重潤含著眼淚,雙眼緊緊盯著武延基,「你就那麼害怕嗎?」
「二郎,我別無選擇。」武延基微微閉起雙眼,不再說話。
兩個落淚的少年相互攙著胳膊,卻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
「魏王」,沉默許久的阿姊突然說道,「你不願重潤與張氏結親,也不願重潤娶裴氏為妻,你到底要做什麼?」
阿姊的發問如同驚雷一般划過我的身體,一剎的顫慄,我突然明白了。
勸李重潤與突厥聯姻的朝中說辭,背後的人是魏王武延基。
默啜可汗曾承諾過,若突厥公主能嫁與皇太子或皇太孫為正妻,突厥會立刻釋放武延秀。
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竭盡全力,為此可以犧牲一段真摯的情誼。
難怪朝中此言難成氣候。武承嗣死後,武家的勢力盡數歸於武三思,武延基徒有親王之爵,卻對朝政幾乎沒有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