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關涉謀反,可道士相面一事,張昌宗早先就稟告過我,也算不得什麼證據。」陛下仍耐心地說道。
「陛下」,宋璟身後的桓彥范說道,「鄴國公得陛下寵愛,全族都享高官厚爵。如此恩遇,他竟還要尋道士看面相,怎知不是為了更大的圖謀?」
這話真是欲加之罪了,張氏兄弟到底算聰明人,烈火烹油之時,為長久的以後看相祈福,也是常事。
「桓少卿多慮了,我斷不……」
「張昌宗找道士看面相,提前問過我,是得了恩準的」,陛下打斷了張昌宗的話,「不過是閒來無事罷了,沒有什麼謀反。」
桓彥范不依不饒:「鄴國公如此做,也不過是為自己留條後路,若事情敗露,諸如今日之局面,好向陛下陳情。」
「陛下……」張昌宗突然跪下,似乎也被今日的局面所鎮嚇,忙不迭地說,「昌宗絕無此意,可指天為誓。」
「鄴國公此話甚佳。鄴國公可曾想過,自己無功承寵,卻包藏禍心,今日之事,正是蒼天開眼。陛下若不交由御史台嚴正審理,便是違逆上天之意!」宋璟又厲聲陳言,直視著陛下,面不改色。
陛下只是瞟了宋璟一眼,輕嘆一聲,隨口說道:「昌宗,你先下去吧。」
張昌宗驚慌失措,雙手扒著陛下的憑几,眼中全是乞求。
「放心吧」,陛下見狀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御史台是秉公辦案的地方,不會讓你白白受冤的。」
如今的的御史中丞是宋璟而非來俊臣,御史台也不是那些年冤案累累的時候了,可卻是反對二張兄弟的聲浪最激烈的地方。
張昌宗終於還是退了出去,略顯蒼白的俊美容顏流淌過恐懼和悲哀,他對著陛下輕輕一笑,大步離開。
我在這一刻突然心神恍惚,被帝王高高捧起、作威作福,卻也在朝臣與陛下的對峙中被輕易地捨棄。
張昌宗和張易之,又何嘗不是可憐人?
「御史台執意如此,就去審案吧。」陛下望著張昌宗遠去的背影,對宋璟草草說道。
一眾俯首,大叫「陛下聖明」,在空蕩蕩的瑤光殿中久久不散。
他們離去之後,殿內又只剩下了我們四人。
陛下撐著額頭,輕喚一聲:「婉兒。」
「婉兒明白,看準時機,一定會將鄴國公帶回瑤光殿。」婉兒沖陛下堅定一笑,便隻身退了出去。
不解之下,我轉頭詢問地看向文慧,她也不過與我對視片刻,就匆匆走向書案了。
「怎麼杵在那兒?」陛下的眼皮抬了抬,向我問道。
我想了想,實話說道:「團兒的確不解,原以為陛下要棄車保帥。」
「棄車保帥?你以為,張昌宗是車,那什麼是帥?」
究竟什麼是帥?皇位、國號、至高無上的權力,還是大周王朝的體面?
「你錯了,團兒,張昌宗才是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