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嗎?辰弟想怎麼對付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怎麼對我。就像你,」泰寧勾唇,「明明想殺我,卻不敢,也不能殺我。」
她揚手,從燕笳手中奪過劍柄,拇指和食指划過劍背。
寒光從她臉上閃過,她盯著反光的劍身,「你已經死了四個侄子,滑州城裡這個應該也保不住。不過……」
她的目光忽而銳利,「不過,佟家的親戚一向多,聽聞光京城就有百十口,還沒有算這些老爺、夫人家裡的下人。」
話故意不說透,其間意思寒骨。
果然,佟春娥用力掙扎,被燕笳按住肩膀。
「你想幹什麼?!」她瞪視泰寧。
泰寧將硯台擺正,提起袖子給她磨墨,「不幹什麼。」
她垂目,說著,將毛筆蘸墨塞進佟春娥手心,說道:「寫吧,罪己詔。」
佟春娥手指發抖,泰寧就握住她的手,低聲溫柔道:「母后,您的字後宮一絕,可別讓人看出慌張。」
於佟春娥而言,死不可怕,可怕的是史官記載她害怕泰寧,便是她波瀾一生的污點。
泰寧一句話,狼毫筆尖穩當下來。
罪己詔洋洋灑灑不過二百字,佟春娥寫完扔筆,跪癱在地上,長舒一口氣。她疲累的人生終於結束。
泰寧拿到罪己詔,折好,交予徐鈞安,轉身就走。
不遠處,陳宜和李存安策馬狂奔而來。
她興奮招手,徐鈞安跟在後頭,拿棉被繼續裹住她。
「就這麼不管她了?」徐鈞安餘光瞥向太后。
泰寧回頭望一眼,又瞥見徐鈞安腰間匕首,順手拔出來,丟到佟春娥面前,再也不管身後,攏著被子就朝陳宜奔去。
陳宜急切,甩開大隊伍老遠,李存安跟著追上。
經過沙石坡,一片平原中顯眼四輛翻倒的馬車,兩人對視,心一下定了下來。
「泰寧!」馬兒還在跑,陳宜大呼,跳下馬。
陳宜和泰寧相擁,棉被滑落,陳宜還幫她攏好。見泰寧嘴唇乾白,額頭碎發凌亂,還粘在皮膚上,陳宜想到她受的苦,啪嗒又掉眼淚。
泰寧一看她哭,自己也委屈,癟嘴,眼眶裡眼淚打轉。
兩個男人跟在身後趕過來。
泰寧明明已經替陳宜擦掉眼淚,李存安還要掰過陳宜的肩膀,用自己的手帕輕輕擦拭,「你怎麼比泰寧還愛哭了?」
他吃醋得太過明顯,泰寧和徐鈞安同時翻他白眼。
正當四人團聚,慶幸彼此都活下來的時候,背後傳來短促驚呼和壓抑的哭聲。
黃色沙石土地上一抔濺出的熱血,珠翠簌簌散落。
佟春娥自刎,撲倒在地。
四人團閃亮的眸光同時暗下去,移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