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娘確實被紅線限制住了,在原地一動不動。兩頭打結的時候,荊白往下看了一眼。她長長的裙擺下空蕩蕩的,紅線看似捆住了她,卻沒讓她顯出真正的實體,因為她的身軀還是半透明的,也沒有生出雙腳。
這還不是唯一的問題。
「——且、停、駐!」
正如他們現下所聽到的一般,哪怕被紅線綁死在原地,陳三娘仍舊沒有停下唱戲。
這說明戲還在演,並不是抓到陳三娘,這關就算過了。
荊白想了想,同白恆一對了個眼神,便讓羅意抓牢了捆陳三娘的紅線末端,又重新把他扛了起來,免得擋住自己的視線。白恆一則走在最後,帶著鋼叉看著陳三娘,謹防回程的路上出現什麼變故。
這位真正的陳三娘沒有掙扎,只管唱自己的。閃著微光的紅線虛虛纏住她的上半身,末端握在羅意手中,她像個風箏似的,飄飄蕩蕩地被牽著走。
她卻像毫無感覺,最後三個字拉著長音,像她胸中的無限怨憤悲涼之情,在夜空中悄悄飄蕩。
見他們當真抓著了人,周圍的紙人似乎就不那麼畏懼鋼叉了。
它們還是不敢擋在鋼叉之前,卻也不再四處逃竄、互相擠壓,而是圍在三人周圍,七嘴八舌地看熱鬧:
「唉喲,抓到了,硬是抓到了一個人喂!」
「這個女的是哪個?穿得這麼漂亮,我先前咋個沒看到?」
「噫,這把鋼叉好駭人喲,那麼尖,我看到都起雞皮疙瘩——他剛才突然拿著下台,還對著人,駭得我到處跑!」
「我還是沒懂,還在演著哩,咋個突然就下來抓人了呢?還真的抓到了一個!」
「這戲還怪有意思嘞!莫慌,我要看看它後頭咋個演。」
走在前面的荊白沒有錯過這些人的對話,對他們的評頭論足也不發一語,只管聽著。
這些人說的話都是帶有信息的,話語間也佐證了一點:他們抓人,目前在這些「觀眾」看來,也是包括在戲裡的。
等陳三娘這段戲唱完了,後面恐怕還——
荊白一個念頭還沒來得及轉完,陳三娘淒涼無限的歌聲的餘韻已經徹底消失。觀眾們也靜了一瞬,但這寂靜僅僅維持了片刻,便被一聲石破天驚般的暴喝打破。
是之前那個擲叉的大漢的聲音。
「呔!當著神明的面,哪個大膽賊人,竟敢盜走我的鋼叉!」
比起來時還要在紙人堆中找人,回程的荊白和白恆一可以說是走得步履如飛。可惜他們找到陳三娘時,她的曲子已經唱到了最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