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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數聲雞鳴毫不留情地將容因叫醒後,她眼睛飛快地睜開一瞬,掃了一眼頭頂的菱花幔帳,又迅速閉上。
然後先是重重地踢了一腳被子,片刻後又轉身將自己裹成了個粽子。
再一會兒,碧綃端了熱水進來時,恰好一隻軟枕破空而來。
容因披頭散髮,一臉怨念地從溫暖的被窩裡坐起來,滿頭青絲雜亂得好似被某樣東西崩過。
碧綃忍不住「撲哧」一笑。
「笑什麼?有這麼好笑嗎?不許笑」,容因忿忿,像一隻氣鼓鼓的包子。
「好好好」,碧綃強忍著笑,柔聲安撫道,「夫人快來梳洗,今早廚房特意給你做了養胃的藥膳。」
說著,她放下東西走過來,蹲在床前仰頭看向容因。
眼神里含了一絲微不可察的埋怨,但更多是擔憂。
「夫人昨夜裡害了胃疼,怎的也不讓大人喊奴婢一聲?生病可不是小事,不叫郎中來怎麼行?」
容因訕笑一聲,自知理虧:「你瞧,我這不是好好的麼?我覺得我現在生龍活虎的,能一拳打死一頭老虎。」
說著,她還故意虛空揮出一拳。
容因昨夜的胃痛是急症,來得快,去得也快。確實如她所言,今早起來,她便又恢復如常。
碧綃成功被她的耍寶逗笑,無奈搖頭:「夫人下次可不許再如此大意了,倘若昨夜不是有大人在您身邊照顧,還不知得難受成什麼樣呢。」
「祁晝明?」容因怔住。
一些紛繁的記憶忽然像潮水一般湧上來。
碧綃眼見她臉越來越紅,起初只是一抹淡淡的粉意,像妝奩里顏色最淺的胭脂,可漸漸的,愈來愈深,甚至沿著她的耳側向下蔓延開來,一路紅到脖頸,直至潛入鵝黃的紗衣下。
「我,他」,容因吞吞吐吐半晌,終於絕望捂臉。
真丟臉啊。
扯著人家的手不讓人走,還要抱抱,還……
難不成她心底里早已對祁晝明的美色覬覦到這種地步了?
真沒出息啊,不過生個小病而已,就原形畢露。
「夫人?」碧綃輕喚一聲。
悶悶的聲音從容因的手掌下傳來:「你說,我是不是該去給他道個歉?」
碧綃一臉茫然:「道歉?為何要道歉?」
「我昨夜……那樣輕薄祁晝明,他若是不高興」,容因一邊說著,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碧綃聽得一頭霧水,但還是哭笑不得地同她解釋,「夫人多慮了,我瞧大人今早心情並不差,想來您並未惹他不悅。」
「當真?」容因微微露出一條指縫,偷偷覷她。
「當真。」碧綃含笑點頭。
仔細端詳了片刻,見碧綃神色不似作假,容因放下手,深深呼出一口氣。
那便好,只要祁晝明不覺得她是存心要輕薄他,那就還不算太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