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門重重關上, 隔絕了刺骨的寒風和冰涼的冷雨。
明明天色漸曉,整座承德殿卻昏暗、死寂。
落地連枝燈上燃著的油燭,在一片淒風苦雨里搖曳出伶仃的燈影。
「咳咳——」
撕心裂肺的咳聲將整座孤寂的寢殿襯得越發森冷。
「陛下, 您何苦啊?與太后娘娘這般撕破臉, 豈非傷了母子情分?」孫添適時遞上一杯熱茶, 看著皇帝瘦骨嶙峋的身影,滿眼心疼。
「母子情分?」皇帝苦笑一聲, 從袖中掏出一張被折成塊狀的黃紙,拿給孫添。
孫添連忙接過, 可拿到手中時, 卻忽然一怔——
即便折得很厚, 那黃紙紙背上也隱隱透出淡紅,不像其他,倒像是……血?
「母后倘若顧及與朕的母子情分, 便不該將手伸向她自己的親孫兒!」
他怎麼也沒想到, 他的兒子, 他最寄予厚望的一個兒子, 到頭來竟折在他最為敬重的生母手中!
從前他便想,晟兒是那樣忠正孝順的一個孩子, 怎麼會謀逆?
可母后將此事處理得太乾淨了, 以至於即便他東巡迴京途中已竭盡所能地往回趕,也沒來得及查出半點端倪。
若不是祁晝明令其夫人送來的這封血書, 恐怕他至今依舊蒙在鼓裡。
百年之後, 在底下碰見晟兒, 那孩子該有多恨他?
「陛下……這血書, 可會有假?」
孫添膽戰心驚地看完, 握著那封血書的手止不住地抖。
這裡面每個字都叫他觸目驚心。
祁司殿的夫人前夜扮作宮女, 求昭寧公主帶她進宮見陛下,便是為了送這個?
「你不敢信是不是?朕起初拿到時,也問出了和你一樣的話。」
他甚至希望是假的,是祁晝明那廝為了保命而絞盡腦汁杜撰出的話。
人至暮年卻發現,他竟被生母,被枕邊人合起伙來耍得團團轉!
起初,他幾欲崩潰。
根本不願相信如此殘酷的真相。
可他命周明宴查證過了。
確實有不少宮人都記得,那日傍晚,宮門下鑰之前,確實有太后宮中的宮女出宮,此後便再未歸,後來卻在那夜的動亂過後,找到了她的屍首。
與祁晝明所說分毫不差。
如此微小的細節,就連他當初命人追查此事時都忽略過去了,倘若不是確實知曉實情,祁晝明又怎會知道得如此細緻?
更何況,但凡謊言皆有漏洞。
可從這封血書里,他卻找不出絲毫漏洞。
*
夤夜,本該一片沉寂的明光宮卻華燈煌煌,輝光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