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崖的右手在空中伸了半天,坐在床上的新婦就是沒動,他這時才掐了掐眉心,覺得這陣子太過操勞,腦子都不好使了。
她頂著蓋頭,根本看不見。
「伸手。」
江蘺聽了這冷淡的一聲,頓時氣上心頭,他似乎還不情願?做犧牲的是她好不好!
他不情願就不要娶她啊!
她想起中秋節在貢院撞上他的情形,還有他卡在她脖子上的那隻大手,不禁打了個寒顫,卻搭著他纖纖裊裊地站了起來,一小步一小步隨他朝屋外走去,是個依依不捨的形容。
就是這隻手!
她心中大罵。
楚青崖目不斜視地牽著她往前走,心中有些疑惑。
年輕女子的手這么小嗎?
以前查案刨過寡婦墳,把白森森的手骨拿出來驗毒,又大又脆又硬,遠不及眼下這隻,溫軟光滑得像一匹絲緞,只是指頭上有拿筆的繭子。
聽說是十八歲極少出閨閣的小姐,雖然家裡窮了些,但知書識禮,性子柔弱溫婉,平日愛作些女兒家的詩詞。盧翊說她很害羞,千般叮囑他不要嚇到人家,要溫柔。
楚青崖心中無奈,既已認了這父母之命,便決定要好好對她,但他實在說不出什麼體己話。待把嬌怯怯的新婦扶出小院,到了輦車旁,他動作一頓,問:
「是否要我扶你上車?」
短暫的沉默過後,新婦「嗯」了一下,聲如蚊蚋。
果然是太害羞了。
楚青崖摟住她的腰,輕輕一舉,把她塞進了車。
觀禮的街坊四鄰爆發出一陣歡呼,繡著雙蝶的紅簾兒垂下,漏出的一截喜裙倏地被扯了進去。
馬車走了起來。
江蘺聽著外面鑼鼓喧天,在車裡扯掉蓋頭,好容易鬆了口氣,捶了捶憋悶的胸口。
這狗官分明是想讓她出醜,她都看不見,怎麼自己上車?拿腔拿調,不是蠢就是壞,不知道怎麼升到閣部的,先帝瞎了眼。
一想到晚上還要跟此人同床共枕,她就頭痛欲裂。
好嫌棄。
車外,楚青崖跨上馬背,鬆了口氣,看向盧翊。
「你看著我是什麼意思?」盧翊恨鐵不成鋼,「明淵,你不會還想讓我誇你剛才很溫柔吧?」
楚青崖轉過頭,抽了一馬鞭,又變回了那副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模樣。
盧翊摸摸下巴,他看上去比來時了一點,許是看到人,滿意了。
是個好開端。
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城東去,半個時辰後到了河畔。瑟瑟秋風揚起布簾,正值黃昏時分,西天如燒,雲瀑從峰巒間滾滾而下,在河水中淌開一片耀眼金紅,似喜裙上繡的大朵並蒂蓮。
江蘺攥著裙擺,想到母親在燈下一針一針地趕工,把蓋頭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