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卷著雪粒撲在身上,她遲疑片刻,還是高聲問了句「有人嗎」,拿著漆木盒推門而入。
屋中卻無侍女。
金猊獸爐噴出龍腦香,暖意氤氳,東邊的紫檀案後端坐一人,雪衣曳地,玉冠束髮,正執筆書著字,袖口露出一截清峭腕骨。
窗扇敞開,天光從輕紗般的雲靄間疏疏灑下,落在凌霜傲雪的翠竹之上,碧波雲影間,他抬眼微微一笑:
「峴玉,請坐。」
她愣愣地望著他,手上攥著盒子,屏住了呼吸。
那人站起身,關上窗,擋住清冷雪氣。屋內暗下來,他的面容卻如明珠琢玉,照得一室生光。
江蘺霎時想起幾個字——
豈弟君子,莫不令儀。
龍腦香悄然薰染上衣角,濃淡合宜,她把盒子輕放在案上,在案前跪坐下來,忍不住用手壓了一下胸口,害怕他聽到裡面咚咚的心跳,努力平緩著聲線:
「薛先生,多謝昨日郡主照顧,這個權當謝禮,請你們一定收下。」
「有心了。」他雙手接過,並沒拆開系帶,「既然是給白露的,我就不替她看了。」
「先生……」江蘺恨自己見了他就不會說話,「我弄髒了您的披風,是給您和郡主的,就是……不太好說單送給您。」
更不像話了!
江蘺在心中悲憤地檢討,她平日真的沒這麼笨嘴拙舌!
薛湛給她倒了杯茶,溫言道:「同窗之間理應互相照顧,我身為師長,也不能讓學生在我齋里出事,所以昨日情急之下讓你在琴室里休息。你就算把這柄如意送到率性堂,學生們也不會說什麼,無需擔心風言風語。」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黑眼圈上,又移到下方的書袋,鼓鼓囊囊的,「身子好些了麼?」
江蘺捧著瓷杯,使勁點頭:「郡主給了藥,已經好多了。先生還沒看,怎知盒子裡是玉如意?」
「這是宮裡御賜的麒麟木盒,我家中也有幾隻,這般長短寬窄,總不會裝著一柄劍吧?」他清雋的眉眼舒展開,墨玉般濯濯生輝。
江蘺看他笑,更緊張了,不知要與他聊什麼才好,問道:「先生早上沒課嗎?」
……好像說了句廢話,博士哪會天天有課。
「我平日在彝倫堂編書,或給監生批些書字,評定月課,每月只有兩三次會講。白露在誠心堂讀書,明日要交本月的文章,央我替她改一改。」
他拎起手上批滿硃砂的羅紋紙,似是有些頭疼,「不如說是重寫。」
江蘺抿著唇,低頭喝了一小口茶。
薛湛把改完的文章疊好,用玉兔鎮紙壓著,面前忽然又多出一沓紙來,館閣體寫得極工整漂亮,蠅頭小字密密麻麻。
他不看,也知道這是什麼。
「薛先生,」江蘺鼓起勇氣道,「我寫好了,您若不忙……」
他望著她,神情仍溫如煦風,卻未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