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籠中書
囚車中,河豚魚湯冒著熱氣。
蕭銘出了豐陽的都司衙門,又被押進另一個密不透風的牢籠,從朔州到干江的路程走了大半,若不是數著木板上用指甲劃出的「正」字,他都不知道過了幾日。此時到了晚飯時辰,一個圓臉的年輕侍衛捧著碗蹲在籠子前,輕聲喚他:
「王爺,該用飯了。」
這些天楚青崖沒短了他的衣食,但軍中飯菜著實難以下咽,他每每只能逼自己吃兩口果腹,然後萬念俱灰地閉目養神。飢腸轆轆的人嗅覺最是靈敏,他的視線追隨著那碗鮮香撲鼻的湯,咽了口唾沫,費力地撐起身子指指喉嚨,示意讓對方解開自己的啞穴。
這一路上,他不被允許與人交談,也見不到窗外的天空,只有碗裡那一點苜蓿的翠綠色提醒他春天已經到了。
杜蘅和善地道:「王爺還是省省力氣吧,等到了干江,見了您的親眷至交,怕是要磨破嘴皮子呢。我家大人知道您吃不好睡不香,特意為您留了一條河豚,說眼下正是梧州吃這個的月份。」
飢餓讓蕭銘不由自主地伸出戴著鎖鏈的手,但對於這樣的施捨,他到底還是拉不下臉,從鼻子裡冷哼一聲,把木碗用力一推。
杜蘅是個練家子,一旋身將碗穩穩地托住,半滴湯汁也沒灑出來,笑眯眯道:「餓急了脾氣不好,小人明白,這就餵您吃。」
聽到這話,蕭銘的眼神從懷疑變成了恐慌,緊緊盯著碗中的魚肉,那碗近一寸,他就往後躲一寸,直到背靠籠壁,渾身冷汗涔涔。
杜蘅很是無辜:「王爺,我家大人可不想害您,這河豚洗得一點毒性都沒了。」
這時外頭有人叫了他一聲,他只得放下勺子,掀開黑布簾。
一個身影登上車,身著紅袍,烏髮玉冠,閒閒地找了個地方坐下,「殿下不用飯,是瞧這魚沒有梧州的品相好麼?」
楚青崖做了個手勢,杜蘅把碗放在籠前的地上,駢指點了犯人喉間穴位,不聲不響地退出車輿。
一陣劇烈的咳嗽在車中響起,蕭銘長久未說話,嗓子啞得厲害,「你……你到底想怎樣?!」
楚青崖樂見他這副狼狽不堪的模樣,抬手在鼻端輕輕一揮,這動作刺得蕭銘又羞又怒。他身陷囹圄,每日吃喝拉撒都在籠子裡,雖然有侍衛倒馬桶、薰香,可這兒的氣味實在不好聞,與他待慣了的清修之地簡直是天壤之別。
「王爺只需稍微動腦子想想,就知道本官留你一命是為什麼。」他從褡褳里拿出一個戴五彩胡帽的木偶,手指輕點著它長長的鼻子,「王爺不想再見到小世子嗎?過了年這孩子就九歲了,聽說生得玉雪可愛,很招人疼呢。」
蕭銘看到他手裡的木偶,鼻子一酸,色厲內荏地吼道:「你敢動寶渝一根頭髮,我做鬼都不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