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他初出茅廬時的事,那時他還分不太清人的死氣和動物的死氣,循著死氣找到了一處宅子裡,結果要死的卻是一隻貓。
邊上站著一個哭得特別傷心的少年,他滿手鮮血,被自己的母親逼著殺了自己養了好久的貓,當時那隻貓還有一口氣,等人走了,少年去尋郎中治他的貓。
斂骨人平生第一次見毛絨絨的小動物,一時喜歡,就上前摸了摸,結果本來還有口氣的貓瞬間咽氣。
他也是後來才知道,自己真身於貓是劇毒。
那時遠遠看到少年跑來的身影,他心虛壞了,一時慌亂,就自己化身成了貓的樣子躺到了那,想著裝成貓哄哄這少年。
他裝著自己在他的照顧下一天天好了起來。
只是到底不能裝一輩子貓,看少年臉上笑容越來越多,就找了個他被他母親叫出去不在家的日子,偷偷溜走了。貓兒性子野,跑了也正常,跑了總比死了強。
他以為自己做得挺天衣無縫的,沒留下任何破綻,殊不知聶朝棲十分清楚自己下手的輕重,他知道他的貓救不回來。
況且哪有貓愛吃人類的點心的?
年少的他藏著個秘密,一隻妖怪化身成他的貓,賴在他身邊蹭吃蹭喝,他卻裝作自己什麼都沒發現。
從來都假裝沒看見偶爾變作人形,藏身在樹影里,一隻手枕在腦後閉目小憩的人影。
坐在窗前拿著筆畫畫的少年總要時不時抬頭看看樹枝上垂下的衣擺。
黑色的衣擺在陽光下發著光,和那人白得透出血管的皮膚一樣。
「那時的貓,是你變的吧。」聶朝棲道。
斂骨人:「......」
有種被拆穿的心虛,氣勢一下就弱了下來。
這麼一弱,就再也強硬不起來了。
這人那時就過得挺慘,幾年過去,他怎麼還越過越慘了?
斂骨人再看這人,心中生出了點不忍跟憐憫。
這些年各種各樣的死人見得多了,他已幾乎不再對誰生出過憐憫,這個人算是近些年獨一份。
他腦子一熱,長這麼大頭一回撿的不是死人,而是撿了個活人回家。
許是明白這人是真不想活了,他說他做什麼都做不好,又被家人拋棄,身負詛咒,被人咒的滿身刺青,就像是人間犯了罪被瓊面的囚徒,他甚至還不如人家。走到哪人人都知道他是大奸大惡之輩,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活著沒意思。
可斂骨人堅持他壽數未盡,不肯收了他的屍。
他退而求其次,對斂骨人道:「因為刺青,夜裡總被噩夢糾纏,無法入睡,能不能抱我一會?你身上的味道很好聞,你在身邊,我就不會做噩夢了。」
斂骨人作為孤孤單單長在幽冥深處的一枝花,還從未跟生人有過太長時間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