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鄜披著氅起了身,神色漠然地在堂下走了一圈,道:「各位大人且聽好了,我今日算得不是你們的帳,故而能為我提供證據的,算得上立功一樁,日後若要追究起來,可以從輕處罰。」
堂下一片靜寂,而一旁的戶部尚書吳愈清萬萬沒想到今日這火還燒到了自個兒身上,苦著臉在一旁勸道:「唉呀我說丞相……這事兒在明面上也不好提啊,你還是派人私下再去他們府中搜查吧……」
「怎麼不好提?好提,就是在大傢伙眼皮底下供述才有誠意。」
張鄜身罩深色狐裘,頗為冷情地一笑:「各位大人想清楚,只要今日肯為我作證,如實將喬敦指使你們貪墨的贓款告知於眾,日後定會從輕處罰。」
「但若是今日不說,之後被他人供出來、或是查出來的,那便直接按大宛律法處置,罪輕的一人受著,罪重的那可得全家一起受著了。」
喬敦聽罷心下一震,面色也霎時泛了白。
鄧延也是瞬間明白了張鄜的用意,在心底暗自驚異那人用計之狠准。
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是要將喬敦當作整個朝廷替罪的活靶子,徹底把貪墨的罪名安死他身上,無論官員中貪的是此次撥給桂州的賑災銀,還是其他別的什麼油水,只要被證實是喬敦指使的,那這些龐大的帳都可以記在他一人的頭上,足以壓得他這輩子都翻不了身了。
「張鄜……」
喬敦咬緊牙關,恨恨地看著張鄜:「你這是逼供……你好毒的心……」
張鄜並未理會他,只是平靜地望著堂下一片黑壓壓的人頭,言簡意賅:「早知如此,當初何必。」
今日之前說出來是功臣,今日之後說出來是罪臣。
就在一段足以令人窒息的漫長沉默中,終於有人咬咬牙,率先忍不住地跪地道:
「丞相!我坦言!我是受了秦國公的脅迫,才一時糊塗……拿了朝廷撥下去的賑災銀,不過……不過我只拿了一點!那一點銀子全被置換成寶貝進奉給喬大人了,我自個兒一分錢也沒留!不信的話,大人可去喬大人府上查探,那一扇梅花髹漆屏風便是我贈給他的!——」
喬敦怒火攻心道:「劉瓚!!我平時待你可是不薄!!你忘了當初是如何在我府上像條狗一般搖尾乞憐地求我收你的禮了!??沒有我的提攜,你能從一個小小的僉事做到如今戶部侍郎的位置!?」
戶部侍郎劉瓚跪在地上顫了一顫,隨即道:「喬公於我有再造之恩……但……大是大非面前,我不能再昧著良心隱瞞您的罪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