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如一抿了抿唇,臉貼著牆壁,開口聲音也有些發悶。
「嚴大人……我不想害人的。」
「嗯,每個來這兒的犯人都這麼說。」上勻了藥粉,嚴況伸手替程如一扇了扇。
陰陰涼涼室,陰陰涼涼風,激人打哆嗦。
程如一也不再迴避,聳了聳肩嘆息道:「嚴大人你也不必同情……我的確不是什麼好人,我啊……就是人們口中那種,為了往上爬,不擇手段的小人。」
「我想著,為了我受過的苦,為了我那所謂的才華,像賭博一樣,一次一次,壓上我的許多,更多……最後只剩這條命。哦,把命也輸了……」
「所有的罪名我都認。造謠中傷,結黨攀親……噢,也包括那個什麼弒父殺母。我錯的每一步,都是我自己選的,只是現在看來,並不高明。」
嚴只況靜靜地聽他說著,看著程如一那身破破爛爛的衣裳,他不假思索解下外袍蓋在他背上。
「的確不高明。」嚴況替他裹上外袍同時道:「當然,嚴某沒什麼資格說你。畢竟我自己的路,也沒有走得多好。」
那袍子方披上身,貼著傷口有些疼,緩過了勁兒程如一卻覺絲絲暖意,可聽對方言語又覺得嘲諷。
程如一仰頭望著他道:「嚴大人統轄整個鎮撫司,還不好?少講笑話吧,罪人這會兒可笑不出來。」
話方出口,程如一猛然想起什麼,小聲道:「……我知道了,你不想當狗?」
的確,外頭罵這位閻王老爺的人海了去了,自己那點罵名還真未必能和他比,什麼「朝廷走狗」,已經算罵好聽的了。
可不知為何,程如一莫名覺得眼前的這個人,他是不會向任何人伏低做小的……
他的脊背明明挺的那麼直。可是比自己直多了。
嚴況這回卻沒再與他鬥嘴,而是沉默不語的將藥瓶留在他手邊兒,隨即站起身來。
程如一聞聲艱難轉頭,只瞧見一柱逆光影。
程如一不由開口道:「閻王……嚴大人,你要走了?」
嚴況聞聲駐足:「怎麼。還有別的話要跟我交代?」
「說來慚愧得很,明日……能給送點兒粥水來麼?我不想沒被審死,先給餓死了。也……辜負了嚴大人的靈丹妙藥不是?」
折騰了這幾日,程如一也沒撈著什麼乾淨的水米,早就飢腸轆轆了。
這凶神惡煞的判官今日處處反常,難免觸動了程如一那並不堅定的死志。
活著是沒趣兒了……可若說死,還是能賴得一刻便賴一刻吧。
嚴況應了聲「嗯」,提起了桌上油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