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降一事傳回燕都,到今日蕭青闌回京,他二人從未就此事有過私下商議。
世人皆道長公主與首輔不合,從朝政到情感,他們互不對付,互為掣肘。
在此前,趙徽鸞身為當事人對此番言論都是嗤之以鼻的。她與容諳所謂的「不合」,其間摻雜的水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不過是眾人愛看,演戲而已。
直到這一次,趙徽鸞才真切感受到,她與容諳皆是局中人。
那句「本宮可沒答應」,真真切切昭示了:
監政長公主與首輔大臣,一山二虎,不可能不對立。
「容卿。」趙徽鸞輕喚著,將手放進容諳虛虛握起的掌心。
「本宮向來以為,一個人若能憑容貌、性情、才華、手腕,讓另一人無條件愛他、信他、護他、助他,這並不可恥,相反這是他的本事。」
「是以,看到容卿出現在大理寺,本宮很歡喜,但也很難過。」
「難過?」容諳捏上她指尖,平靜地與她對視,「殿下不覺今日之事有些眼熟嗎?」
趙徽鸞未語,容諳摩挲著她指節,逐漸加重了力道。
「這是殿下第二次意圖推開臣了。」
趙徽鸞面頰僵了僵,乾笑道:「這不一次也沒成嘛……嘶。」
容諳捏疼了她,依然沒有放過她。
但是趙徽鸞紅了眼眶:「本宮捨不得看你為難。」
容諳瞧得心疼,可今日的他發了狠,強忍心頭刺痛,回應道:
「臣不接受。」
平靜的語調,透露出堅決的態度。
但他捏在趙徽鸞指尖的力道,不知不覺已經卸下了大半。
他不能接受,每當危急關頭,趙徽鸞總是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推開他。
趙徽鸞安靜地垂下眼,容諳隨她視線一道落在形勢膠著的棋局上。
「殿下要保蕭青闌?」
容諳淡聲問話,置於他手中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他掌心,像是對他的安撫,讓他心頭髮軟。
「容卿,你說朝堂之上,有誰不知蕭青闌是本宮的人?他們要除蕭青闌,固然是懼東廠所為,但更多的怕是想要剪出本宮的羽翼。」
趙徽鸞唇邊浮起一抹譏誚寂寥的弧度。
「說到底,他們跪請本宮監政,不過是當時時勢所逼,迫不得已。他們打從心底里瞧不上女子干政,他們從始至終想要都只是一個監政傀儡。」
「蕭青闌自本宮微末之時起一直陪伴至今,他為本宮做過太多太多或乾淨或見不得人的事。東廠固然有監察百官之責,亦是本宮授意。蕭青闌是為本宮得罪諸臣工,那些人動不了本宮,只能動他。」
「容卿,為著權勢,本宮離不得東廠,為著情誼,本宮不能棄他。」
「何況,蕭青闌平叛有功,殺降罷了,蜀南多未開化的部落,多年來侵擾民生,殺雞儆猴沒什麼不好?」
容諳眉心微動:「殺降罷了?」
「是啊,殺降罷了。」
趙徽鸞抬起明亮的眸子與他對視,眸中盛著盈盈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