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澆在傘面,猶如碎玉之聲。
侍女看到男子來,趕忙低頭行禮:“家主。”
專供佛像的室內,郗氏跽坐在席上,還在念著第五遍經文,香火繚繞,虎口處的佛珠在指尖來回,就好像是佛教里所講的人也有輪迴,只聽見婦人說:“今諸佛世尊,當證知我,當憶念我。我復於諸佛世尊前,作如是言:若我此生,若我餘生...如過去未來,現在諸佛所作回向。我亦如是回向。眾罪皆懺悔,諸福盡隨喜...無量功德海,我今皈命禮。”
經聲混雜在雨聲中。
隨即,另有一道兩者之外的聲音響起。
嗓音低沉清冽,似山谷回聲,字字念來。
“我以廣大勝解心,深信一切三世佛,悉以普賢行願力,普遍供養諸如來。我昔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嗔痴,從身語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懺悔。”
林業綏走進室內,立在門口,半闔著眼睛,比起婦人佛龕上的那尊,更像是威嚴莊肅的神佛,聽到婦人在念懺悔的經文,就像是極度不滿這個信徒的不虔誠,親自開口念起經文來。
念完後,他掀起眼皮,像是佛的質問:“母親原來就是這樣修行的,造一遍惡業,便來懺悔一次。”
被迫終止誦經的郗氏回頭去看,察覺到是誰後,又重新轉過頭去,似乎是明白男子為何歸家,她嘆出一口氣,像是一個蓬頭攣耳,齞脣歷齒的老人,自己確實是在為差點就害得林氏子弟喪命而懺悔。
婦人緊緊捏著佛珠,愧疚道:“慶幸孩子還在。”
林業綏掃了眼:“我不問結果,只問原因。”
生怕再被男子送去寺廟,婦人想要從跪著的席上站起,侍奉在旁的侍女恭敬低著頭,不敢聽不敢看,趕緊上前去攙扶。
郗氏走了幾步,又突然止住,男子只是稍抬眼,她竟然就不敢再靠近自己這個兒子半步:“議婚的事情...這是在高平郡的時候,你舅母覺得三娘特別有世家女郎的風範,說要是你那些表兄弟沒有成婚,一定要把三娘留在高平郗氏,然後又說到我七年前生病的那次,她在建鄴的表嫂婦來看我,家中六郎的也已經快及冠,因為守父孝才耽擱至今,我想著三娘也還沒有議婚,謝氏又治理家中諸事,難以顧及,三娘也是我膝下長大的,我問過三娘,她同意,我才商量議婚。”
“既然如此,日後三娘的婚事,母親就別再拿去煩擾她,家中還有誰是不滿婚事由自己長嫂做主的,母親也一起問清楚。”林業綏冷著聲音,“要是又出今日的事,母親再造惡業,又得多念幾遍經文了。”
“家中的事情我可以不過問,但是我作為嫡母,難道為孩子議婚都不行了?你也不用送我去修行,直接送毒酒給我不更好!”信佛的郗氏聽到男子這麼說,手裡的佛珠也因為她的惱羞成怒而啪嗒作響,“你父親在的時候,你還沒娶她之前,哪裡是這樣的!”
聽見婦人的言語,林業綏不置一言,被雨水打濕的衣袍沾滿這個黑夜的寒意,連帶著滲入骨頭,又或許是他的冷漠比之更甚。
他沉默著,長久佇立,哪怕億萬年過去,也始終都不會悲憫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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