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月只記得,每收到阿辭的信箋時,身上的青一塊紫一塊沒那麼痛了,灼人的白日也似多了幾分柔軟。
每次,她會在心裡給她回一封,可思量千遍,從來不敢落筆。
「月兒,昨天我唱《鳳求凰》。不知怎麼,嗓子是啞的,他們說難聽極了。」
阿辭,昨夜他要和我同房。我不願,他喝了酒,就打我。我打不過他……對不起。
「月兒,刀馬旦摔傷了腰。瓦罐子我給她了,她很感激,說從前不該與我們爭吵的。」
阿辭,昨天我想跑來著。可被他抓到會打我,還派了丫鬟盯著我。我見不到你了,對不起。
「月兒,我又去給你拿藥了。醫館的溫姑娘給衙門的蕭捕快送了香囊,人家卻不要。溫姑娘難過了半天,還是我給勸好的。」
阿辭,我好像有了。我喝了三大碗牛膝湯,流了很多血。他知道了,又打我。可那晦氣東西,我不想要。
「月兒,燕燕樓的槐花開了。我采了不少,阿婆包了扁食。她看不見,但扁食很好吃。」
阿辭,他終於有新歡了。我在院門上題了燕燕,閒時抄兩遍鳳求凰。好像嫁的不是他,是你。
「月兒,最近沒什麼事。我想你了。」
阿辭,他不喜歡我題的字。我坦白了。他很生氣,連小廝也罵了。你的信,丟到井裡去了,對不起。
阿辭,你怎麼不來信了。
阿辭,我好怕。
阿辭……
我撐不下去了。
院子裡那口井,好像總在喚著我。
八年前,是你從井口救下了我。
現在,我該回去啦。
阿辭,對不起。
這輩子,我先走一步了。
下輩子,我還陪你唱《鳳求凰》。
……好不好。
「月兒,我真的好想你。」
第37章 雪月(五)
辭雪拿著最後一封藥去朱家時,角門處換了閽人,堅決不肯幫忙送藥。問他緣由,他也絕口不談。軟磨硬泡了半天,才推說朱二爺去漢京考學了。
辭雪愣了一愣。
想必月兒,也隨他一同去漢京了罷。
直到一年後,燕燕樓。
那一晚,辭雪又一次見到朱應臣。
他們說,朱二爺在漢京進仕,前途錦繡,如今回了業城老家,多少人擠破頭也巴結不上。
而辭雪只想問他一句,憐月現在過得怎樣了。
她胡亂唱完戲,擠過溜須拍馬的人群,站到朱應臣的面前。
眾子弟連聲起鬨,都說自從朱二爺另娶旁人,辭雪的《鳳求凰》唱的大不如從前了。想是錯失良人,心中鬱郁,再也唱不出柔情蜜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