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言抬起眼,目光越過雜亂的人群,看向倉庫之外的那個角落。
眾多車燈亮起,光源還算充足,佟言看到盛嶼席地而坐,手中掐著煙,也投來了目光。
他們似乎總在這樣遠遠地相望。在島上,佟言站在窗里,盛嶼站在花下;剛回國,佟言站在路的這一側,一臉淡漠的男人站在路的那側;分手時,狼狽被打的盛嶼投在後視鏡中目光的深沉難猜,佟言從鏡中望著他,踩下了油門……
如今亦然,距離不過十幾米,兩人卻像隔著山海,能送過去的怕是只有目光了。
最終,連這束目光也被切斷了。佟言拉上救護車的門之前,從猴子手裡取回了剛剛的紙巾:「嫌棄它薄,就還給我吧。」
啪,車門關上,救護車鳴笛而去,只留下一路煙塵。
「草!」猴子捂著腚,吃著翻湧的塵土大聲喊,「這是讀書人能幹出來的事情嗎!」
盛嶼的身邊坐了人,閻野揉著肩膀從遠去的救護車上收回目光:「你真應該借著這次機會受點傷,讓佟言心疼心疼,說不定你們還有機會。」
盛嶼夾煙的手一滯,偏頭問:「還能這樣?」
「能啊,電影、小說里不都這樣?病入什麼高……快死了的時候見真心。」
盛嶼將煙咬進嘴裡,空出手從小腿處摸出把刀,利落反手,將刀柄送到閻野面前:「來,現在給我幾刀。」
閻野笑著說:「來不及了,表哥。」話音落了,他緩緩收了笑,「你真打算放棄佟言了?」
鋒利的短刀被人一擲,鍤進鬆軟的土中,盛嶼看向天角那顆遙遠的弧星,輕聲道:「我查過那個魏千寧,家世清白,從海外留學回來,沒什麼不良嗜好,談過兩任朋友,都是和平分手,兩個前任對他評價也都不錯,沒什麼微詞。」
口邊的煙霧埋了男人的半邊臉,他的話也像即將散去的霧氣一樣,聽不出半點強韌的生機,「魏千寧的爸爸魏長林為人也算正派,還是佟言的客戶,從他原來任職的大公司,一直跟到了現在的小公司,證明魏長林也很欣賞佟言,佟言和這樣的人、這樣的家庭相處,會輕鬆很多。」
盛嶼唇邊墜了一絲笑容,帶著自嘲:「不像我,還有我那隨時會犯渾的家人,和數不清的暗敵,能給他帶來什麼好處?」
這處角落靜默無聲了良久,閻野才在盛嶼的肩膀上拍了拍:「多謝你在裡面幫我擋了幾下,我先走了,家裡有人催。」
停在倉庫門前的車子一輛一輛駛離,光線一層一層遞減,到最後只剩一點猩紅。
無邊的黑暗再次包裹上來,身後的倉庫又如同猙獰的巨獸,慢慢地壓進那點火光。
火光明明滅滅,偶爾能映出望著孤星的那雙眼,幽沉黯淡,帶著未明的沉殤……
終於解決完自身問題的猴子拿著電筒找來,在男人額間看到細密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