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君山。」
許一多絞盡腦汁回想:「本來有一對男女在山裡住得好好的,男耕女織,幸福快樂……是這樣吧,差不多……有一天男主人去山裡砍柴,回來發現自己的妻子被狼咬死了,血濺在織布上,周邊全是碎骨和血沫。」
「男主人悲痛萬分,去佛祖面前苦苦跪求,感動上蒼。他的妻子就在某一個清晨回來了,還給他做了大白饅頭。」
馮老姑端著煤油燈在前面走,談善頓了一下,問:「然後呢。」
許一多不停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撇撇嘴:「然後?然後男的跟村口寡婦好上了,回來後的女人把這倆人腸子全掏出來,屍體掛在樹梢上解恨。」
談善:「為什麼要把腸子掏出來?」
許一多理不直氣也壯:「你問我我怎麼知道,我外婆就這麼講的。」
談善沒說話。
馮老姑說的山神廟離得不遠,果然頂上破了個大口子。許一多真干起事還是靠譜的,三下五除二補了瓦。夜裡起了風,他在上面補瓦,談善幫他扶木梯。
「你要養一隻鬼。」
談善側了側頭,神情並無意外。
馮老姑湊到他面前,重複道:「即使知道這山裡的傳說也還要養一隻鬼?」
「為什麼要把腸子掏出來。」
談善一心二用盯著許一多腳下,分出心思問。
「因為男人肚子裡都是花花腸子。」馮老姑冷哼一聲,「挖出來餵狗。」
談善將脖子縮進衣領中,輕聲替她回答:「因為一旦許下誓言的人變心,因為誓言而存在的生命就會迅速消失。見過一個人愛自己的模樣,對不愛的反應心知肚明。對方換了個人愛依然能好好活下去,而她要在絕望中等待死亡。」
馮老姑仰起頭,沒掖進去的髮絲乾枯,她忍不住冷笑:「你很清楚嘛,多年後鬼也會將你的腸子掏出來,掛在樹枝上。」
許一多鼻尖都是汗,站在梯子上彎腰朝下喊:「給我一片瓦!」
談善爬了兩步遞給他,又下來。馮老姑眯著眼朝上看,談善和她看向同一個地方,說:「這裡不是山神廟,屋頂上還有個煙囪。」
馮老姑回頭,惡狠狠瞪他:「那又怎麼樣?」
「不怎麼樣。」談善看了眼她的肚子,「許一多今年二十一歲,讀大二。」
馮老姑怔了怔。
談善問她:「人的轉世真的會是轉世嗎?」
「如果真的是,我喜歡的人可能不會那麼辛苦了。」
雖然他沒死過,但他知道徐流深等待的唯一原因是,過輪迴千千萬萬次,我不再是我。
像馮寅錯與姜王,許一多與樵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