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思遠接過扶桑手裡的藥箱,道:「淨手。」
扶桑照做,雙手浸在水裡,搓紅了才作罷,用手帕擦乾水漬。
南思遠掀起珠簾,示意扶桑先進。
心房裡又開始小鹿亂撞,撲通撲通。
扶桑屏息凝神,微彎著腰,從珠簾的這一邊走到那一邊,一腳踏進了神往已久的新世界。
第8章
夜色將至,室內昏昧,卻沒點燈。
扶桑不敢左顧右盼,垂眸看著腳下,亦步亦趨跟在南思遠身後。
未幾,南思遠停在一張美人榻旁,榻上仰臥著一名身量頎長的玄衣男子,自然便是東宮之主,當朝太子澹臺折玉。
南思遠躬身將藥箱置於榻首旁側的菖蒲紋地簟上,隨即後撤一步,用手勢示意扶桑上前。
待扶桑走近,南思遠又指了指放在榻首那張梅花凳。扶桑提衣落座,太子的臉便倒映入眼帘,避無可避。
南思遠輕輕拍了拍扶桑的肩,似有安撫之意,而後便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將扶桑和太子留在這方暗室里。
太暗了,暗得看不清太子的五官。
太靜了,靜得能聽清太子幽沉的呼吸。
扶桑用力閉了閉眼,很快睜開,只覺得眼前人的臉愈發朦朧了。
明明就近在眼前,卻好似海市蜃樓,煙迷霧障,看不真切。
唔,周遭確實瀰漫著稀薄煙霧,霽藍釉描金纏枝蓮雙耳三足香爐就放在近旁的條案上,裊裊地吐著香菸,與之相鄰的梅子青釉瓷瓶里,插著幾枝春水綠波①,暗影浮香。
這般惝恍迷離的環境使扶桑緊繃的心弦得以鬆弛。
他收斂神思,彎腰打開藥箱,取出一樣物事,輕輕抖擻,是一方輕薄的雪白面紗。
將面紗掛於耳後,遮住下半張臉,這樣他的氣息就不會拂到太子面上。
扶桑緩緩吁了口氣,兩隻手握緊又張開,握緊又張開,抬手,抽掉太子束髮的金鑲玉簪,放到條案上,而後小心翼翼地解開他的髮髻,唯恐弄疼了他。
青絲如瀑,垂落腦後。
蔥白的十指插入烏黑的發間,輕輕梳理。
髮絲稠如織,滑如緞,軟如綿。
扶桑的頭髮也很軟。
他記得他娘說過,頭髮軟的人心也軟,天生溫柔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