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曾經是很溫柔的,可現在……
扶桑眼波流轉,不自覺地落在太子顏面上。
光線越來越黝黯了,他只能看到太子挺直的鼻樑,以及眉間的蹙痕——南思遠不讓他說話,他也不敢問太子疼到何種程度,但顯而易見,太子正在極力隱忍。
扶桑不再發痴,開始全神貫注地為太子按摩頭部。
先開天門,再抹雙眉,依次揉按攢竹、陽白、太陽、睛明、迎香等穴位,接著揉耳輪、梳六經,最後揉撥頸椎,點風池、風府②……這些手法扶桑早已練習過成千上萬次,但他之前拿別人練手時,輕了重了皆有反饋,可太子始終一言不發,他又不能開口詢問,難免忐忑。
整套流程走完,太子沒叫停,扶桑只好從頭再來一遍。他絲毫不覺得累,反而樂於在太子身邊多待一會兒。
天已完全黑了,夜色深濃,將他和太子包裹其中,仿佛這世上只剩下他與他。
整座宮殿靜極了,一點人聲也聽不見,只間或能聽到幾聲鳥鳴啁啾。
扶桑微微低頭,凝神靜聽,太子的呼吸已不像他剛來時那般沉重了,變得舒緩輕勻,這顯然是疼痛得到消解的徵兆。
扶桑心頭微松,暗自竊喜。
幸而沒有辜負師父的信任,這幾年付出的辛勞與汗水也總算沒有白費。
不禁又生出一絲期待,希望下次太子頭疾發作時還能找他來……
「殿下!」
驟然響起的渾厚男聲嚇了扶桑一跳。
這聲音明顯不是南思遠。
「何事?」
慵懶、低沉、喑啞的嗓音撞進扶桑的耳朵,頓時令他頭皮一麻,心跳加速。
「武安侯世子他……」男人語帶哽咽,字字沉痛,「他在回京的路上病故了!」
扶桑猛地停住動作,雙手離開了太子的太陽穴。
他如遭雷殛,腦海一片空白。
短暫的死寂過後,他聽見太子近乎平靜地問:「故於何時何地?」
「三日前,琉州,旌陽城。」
又是一陣靜默,太子淡淡道:「都退下吧。」
扶桑知道,這個「都」里也包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