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之前前洋街一別,後來沒再見到你,我還以為你已經離開臨安了。」
桑榆將兩服藥都提在左手,用右手比畫了一座座的房子,接著比畫了推人的動作,最後比畫了一下城門,意思是說,前洋街上到處是店鋪,店家不讓她和桑老丈在附近擺攤,其他好位置都被別的貨郎和攤販占住了,去哪裡都是被人驅趕,最後不得不到城門外擺攤賣木作,所以宋慈才沒見到她。
桑榆的手勢雖然簡單,宋慈卻一下子明白了個中意思,道:「這幾日買賣還好嗎?」
桑榆搖了搖頭。她把手攏在耳邊,比畫了一個聽的手勢,又朝宋慈豎起大拇指,意思是宋慈破案一事她聽說了,覺得宋慈非常厲害。
宋慈很少見地笑了笑,又很快恢復了一貫的沉靜臉色,道:「桑姑娘,初四那晚,蟲娘下車之後,你可有看見她往何處去嗎?」
桑榆回以搖頭。當時已是深夜,木作沒賣幾個錢,桑榆忙著收攤,只朝蟲娘看了一眼,見她從馬車裡下來,沒注意她後來去了哪裡。
「還記得前洋街上那群招搖過市的家丁嗎?蟲娘在清波門下車後,你可有在附近看見過這樣一群家丁?」
桑榆記得當時夜已經很深了,清波門不像涌金門那樣緊挨著豐樂樓,所以進出的人不多,她沒有看見這樣一群家丁。她搖搖頭,又模仿了挑擔子和推車的動作,意思是她沒有看見那群家丁,只看見了一些挑擔的貨郎和推車的車夫。
兩人交流之時,已走到了府衙的大門口。桑榆比畫手勢,請宋慈留步。
「不知桑姑娘住在何處?蟲娘一案關係重大,往後或許還要再來叨擾姑娘。」
地名沒法用手勢比畫,身邊又沒有紙筆,於是桑榆拿起宋慈的手,示意宋慈將手掌攤開。她用指尖在宋慈掌心一下一下地認真寫畫,每寫畫幾下,便在宋慈掌心上輕輕一抹,以示寫完了一字,接著再寫下一字。
待她指尖離開掌心,宋慈道:「竹竿巷,梅氏榻房?」竹竿巷就在太學東邊不遠,梅氏榻房他也知道,那是一處存放貨物的貨棧,也供人住宿,只是房間都是大通鋪,通常是給搬運貨物的腳夫住的。
桑榆笑著點點頭,又從懷中取出一物,放在了宋慈的手上。
宋慈低頭看去,那是他自己的錢袋,上次在前洋街遇見桑榆時,他曾將這隻錢袋偷偷扣在木籃子底下,留給了桑榆。
桑榆比畫手勢,說她上次收攤時發現了宋慈留下的錢袋,她當時便想還給宋慈,可她地位低下,又是一個女子,不敢擅入太學。當時已是深夜,她要照顧桑老丈休息,只好先行離開,打算白天有空時再去太學中門守候,找機會把錢袋還給宋慈。可後來她忙於在城中四處奔走討生活,桑老丈又患了病,她一直沒得空閒。錢袋原封未動,她沒碰過裡面的錢,又怕不小心把錢袋弄丟了,於是一直隨身帶著。這次見到宋慈,她沒忘記此事,將錢袋物歸原主。
宋慈還想說什麼,桑榆卻笑著沖他揮揮手,拿起那兩服藥,抱在懷中,逕自去了。
宋慈手握錢袋,目送桑榆的背影遠去。他低下頭,朝錢袋多看了幾眼,這才發現錢袋上多了幾抹明翠。這個錢袋他用了好幾年,早有不少磨損之處,可這些磨損之處全都被縫補好了,為了不讓人看出縫補的痕跡,還特地用絲線勾出竹子和蘭草的圖案,一針一線極是精巧。他捧著這個一面是竹、一面是蘭的錢袋,只覺掌心一陣暖意,抬起頭來,桑榆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