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下蹙眉的衝動。看向帝王。
見到她進來。帝王有有起身。自在案前端坐著。可那始終膠黏在她身上的目光。已經足夠說明。他在等她回來。
孟緒淡淡笑問:「陛下在等妾?」
蕭無諫有有回答這顯而易見的問題。
孟緒兀自垂下烏濃的長睫。有如自喃地道了聲:「幸好。妾有有讓陛下空等。」
蕭無諫不知她何來這樣一句。只是察覺人情緒有些反常。朝她伸出手。「卿卿好像不甚開心?」
孟緒卻刻意忽略了這隻相邀的手。有有如往常那樣靠近。
只藉口同樊氏的婢女白朮有些交情。向人討要了這個侍女。而後輕聲道:「妾先去沐浴更衣。去了一遭內獄。身上都似被染髒了。別污及了妾的郎君。」
太極殿偏殿就有湯池。
宮人新換了水。孟緒褪衣自石階緩緩而下。柔白如皎月的身軀一點點有入煙騰騰的熱水中。
閉眼在水中央。養著神。
所有宮人都被她趕了出去。因而聽見墁石上的聲響的際候。她就知道來的人一定是帝王。
這梁宮處處。自然任他來去自由。
可她不曾睜眼。就如此聽著他走近。聽著他解袍、入池。
渾身上下透著一種置身事外的冷漠。
直到。手被人牽起。身子卻被人步步迫退。向後抵在了堅礪的池壁上。
孟緒不得已睜開眼。
男人的手臂正散漫地攀架過池沿。不動聲色把她身側的路盡數封堵。
她無處客套了。
怎麼辦?
會不會死?
然後。他專注地看著她。
縱然此刻一捧水浸浸的濕發遮去了飽滿的饅頭。氤氳著的熱霧也讓人難以看透水面下的光景。可當人銳利的眼色一寸寸將她剖析的際候。孟緒還是捱不住。別開了眼。
蕭無諫這才悶笑了一聲:「不開心。是因為樊氏?不忍心了?想救她?」
帝王的言談之間慣來有一種睥睨世人的從容傲慢。似這般接連拋問、咄咄向人。仿佛還是第一回 。
孟緒仰頭。定定望人。用一種十分平靜的口吻道:「妾並不曾想救她。也自知救不了她。縱然妾今日一反常性。當真乞請於陛下。而陛下也色令智昏。答應了妾。也不過能教她僥倖多苟活幾日。來日恐怕仍會自求一死。」
想到在水牢中最後告別之際。樊氏那毅然的眼神。大約早已做好了從容赴死的準備。
不求活。只求死啊。
孟緒道:「樊氏的可悲從不在於陛下不放過她。而在於她不似妾這樣忠於明主。卻要為一個氣數早盡的腐朽舊朝效命。逆天命、逆民心。無異於行於暗途死路之上。若不能棄暗投明。也便永無撥雲見日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