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限制開銷也算虐待。對方其實還經常剋扣他的醫藥費和生活費,他也厚著臉皮去求父親要過,只得到模稜兩可的答覆,想來是要藉此機會迫使他服從罷了。算虐待嗎?反正他也活下來了。
但他現在精神木鈍,一回想什麼就頭疼得厲害,於是替父親挑了個缺錢的藉口,對誰都好,「他裝闊而已,前些年投資差點賠死,名下所有房產和股份都抵押出去了。而且他的錢源頭都髒,光靠拍電影洗不乾淨,給我也不敢要。」
「那他在圈裡的資源,總該分你一些吧。也沒聽說你受過他的提攜,他反倒還給你惹麻煩……」
「他做過太多混帳事了,所以總懷疑我會報復他,也不願意讓我當他的同行。應該說他其實挺有自知之明嗎?」
程醒言身形往他的方向側了側,看來是想抱住他。只是雙方的衝動都已散去,兩人的關係並不適合肢體接觸,「哦。我明白了,你就因為這老東西叫我滾蛋。非得讓我往死里拷問你,你才樂意張一張嘴。想跟你好好相處怎麼這麼累呢褚晏清。」
「別擔心,你以後再也不用跟我相處了。硬要把你拖進同一個劇組也是我的錯,我會儘量減少去劇組的頻率。」
「雖說我去找聰子不完全是為了幫你,但你就用會分手報答我嗎?你如果只有分手可跟我談,就不用繼續說了。」
在下一班次的列車駛來以前,褚晏清開口道:「那就不繼續了吧。」
程醒言身形凝固住了,轉而煩躁地抓了抓腦後的頭髮,使之越發像一窩雜草,「行了,你都明確叫我滾了,我還非要回來糾纏你是我賤,我賤/死了,我才應該向你道歉。那請你把請狗仔的錢還給我,也別麻煩轉帳,我就想要回原先那隻哈蘇,你回頭拿給我,我倆之間的舊帳就一筆勾銷了。」
「你問我要只新的好了,要舊的多虧呢。」
「就要舊的。舊的好使。」程醒言堅持。——褚晏清從回去的第二天開始生病,也許是精神和身體雙重的垮掉,表現出來的症狀格外嚴重些,幾乎重回了他和程醒言剛分手時的狀態。
從心臟到胃部沒哪處臟器好受,又不能真掏出來熬下水湯,也不能躺下緩緩,脊椎里的舊病復發時總是疼,他索性就在客廳里木一整天,從清晨到深夜,不吃東西,不睡覺。
唯一的生命跡象是服用藥物。等鬧鐘提示的吃藥時間到了,他會將藥片一次性就水咽下去,然後做好備忘。備忘依然用的是程醒言的聊天框,比藥片本身更有效,他只有在記錄時才感覺短暫地活了一瞬間。
恢復用藥的副作用自然不小,對他如今的狀況屬於雪上加霜。有回他硬要在胃疼時還按照鬧鐘提醒吃藥,藥是咽下去了,胃裡果然掀起狂風駭浪,疼得翻了面,他也只得妥協,將藥片連著滾燙的胃液,斷斷續續吐出來了。
褚晏清抬眼看向幾顆完好無損的藥片,神情恍惚間,竟覺得頗有成就感。這證明他提分手的決斷是正確的。
他會回來找程醒言,是以為自己變正常了,或者至少能裝得正常些了。都是自視過高。他現在確信焦慮症會伴隨他一生了,沒辦法治好,就跟他脊柱里的舊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