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若風撣落身上沾上的泥土,放好工具,起身走過來。他懷疑地看了阿元一眼,一把拿過對方手中的信封。
他三兩下拆開信紙,如以往每一次收到家書時那般信手揚開摺紙,一目十行看完了信。
看完那一頁薄信時,柏若風愣了愣,似是懷疑自己的眼睛,他表情顯而易見變得嚴肅起來,慎而重之又看了一遍。
好像上天,一念之間收去了他理解字詞的能力。
柏若風不信自己的眼睛了。他捏著信紙,指尖自上而下滑下,每看一個字,他就指著一個字,生怕看錯了、看漏了,理解錯了意思。
短短一段話,柏若風看得異常艱難。
阿元惴惴不安等著,隨時準備扶住主子。他是被侯爺收留的遺孤,自小跟著柏若風長大,剛接到侯爺死訊的時候尚且難以接受,何況是少爺呢?
出乎意料的是,柏若風看完信,發了會呆,神色與平時無異,很平淡地側臉問阿元:「他是怎麼走的?」
阿元道:「侯爺守城而亡……」
「不,不是。」柏若風搖了搖頭,他拄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忽然開口道,「怪我。」
「少爺……」阿元有心安慰,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說什麼。
柏若風已經自問自答道:「爹那麼厲害,怎麼會死呢?信里說因為內奸作祟,可那該死的監軍早就被調離,一些過時的情報能做什麼用?副將、副將的確厲害,他本事平平無奇,若不是靠賣我爹的消息,北越不會要他,然而算不上要命的威脅。」
沉默半響,信封猛地被捏成一線,柏若風抬起臉,一雙桃花眼冷若冰霜,「當年鎮北侯帶領柏家軍辛辛苦苦重整北疆三城,為何如今北越破城如入無人之地!」
他步履匆匆向前,阿元喊住他,想要跟過來。柏若風抬了下手,一時間背影如山,看不見的擔子沉沉壓著他,「我進宮一趟,你不必跟來。」
「少爺,要不咱冷靜下再去吧?」阿元唯恐他說錯什麼話。
柏若風瞥了他一眼,「放心,我很冷靜。」說罷迅速去馬廄拉了馬兒,奔入宮去。
一臉為難的春福接待了他,「殿下在養心殿與眾臣商議要事,不如柏公子先等等?」
柏若風皺眉不語,就在春福以為要被拒絕時,他應下了。春福鬆了口氣,忙把他引去小花園,送上熱茶,又送上點心,照顧妥帖,唯恐被主子問責。
然柏若風撐著下巴心不在焉,看都沒看桌上堆得滿滿的東西。連向來愛逗的白虎過來蹭他,也是渾不在意的模樣。
這一坐,便從白日等到傍晚,桌上紋絲未動的茶水點心換作晚膳。春福急得不行,在邊上勸他多少吃點,柏若風側了側臉,裝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