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人。」朔月冷聲打斷道,「慎言。」
「我來到這裡,只是為了尋找族人蹤跡。幫您做這件事,也只是公平交易。」朔月站在高兩級的樓梯上,微微垂眸看著林遐。明月高懸,秀麗溫雅的少年竟也透出幾分居高臨下的氣勢:「你應該明白——我不會背叛陛下。」
是嗎?昔日謝昀被自己逼下皇位,他於是背叛謝昀,來日謝從瀾從皇位跌落,他難道不會去效忠新的君主?
今日他與自己說那易命陣法,不知是否得了謝從瀾授意,所謂尋父母親族的蹤跡亦不知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可若來日自己替謝從瀾坐上至尊之位,他又該如何低眉順從?
屆時,權力、地位、長生,一切都是自己的。
「那是自然。」林遐向上兩步,微笑著替他說全,「長明族不死者奉行契約,忠貞之心日月可鑑,我亦非常欣賞。」
「即使他毫不在意你的想法。」
說話間,二人已經走完了長長的樓梯,來到了最高處。這裡只有一間上了鎖的門,雪白的門上題著三個字:長生門。
入此長生門,得我長生身。
倒是直白,赤裸裸的沒有絲毫掩飾。
這裡大概是整座莊園最高的地方,站在長生門自上而下望去,只見長梯一節一節蜿蜒而下,仿佛沒有盡頭。
朔月隨林遐踏入長生門,沉默地打量著四周。
這房間整體建成圓形模樣,通體雪白,屋內的裝潢風格與莊園奢靡華麗的風格大相逕庭。
整間房屋裡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甚至連平常的桌椅床榻都不見一個,一眼望去空空蕩蕩,只有牆壁上雪白的紗簾隨風微微揚起,證明這裡還有一扇窗戶。
向房間中央望去,朔月微微一頓。
——在房間地板的正中位置,繪著一條金蛇。
金蛇銜尾,生死輪迴,可得永生。
傳言真正的易命陣法,當由白玉京中銜尾蛇的眼睛繪就,繪出的銜尾蛇是通體金色。當時朔月便是仗著不由所畫的銜尾蛇陣法是黑色,才大著膽子與之周旋。
而林遐的消息來源顯然比不由精確許多,地板上的銜尾蛇通體金黃,不摻雜一點黑色,幾乎可以令人聯想到它吞噬血液之後熠熠生輝的模樣。
圓形的銜尾蛇繪在圓形的房間裡,像是圓里套了一個又一個圓,而他們被困在那些軌道里,沿著那些線條走盡一生,也只會從起點走到起點,終點走到終點,輪迴往復,沒有任何脫離軌跡的可能。
「怎麼樣,畫得還好?」林遐注意到朔月怔怔的目光,笑道,「這可是我親自所繪,沒有假手於人。」
朔月沒必要回答。他只是盯著銜尾蛇金色的眼睛,暗暗盤算著接下來的事情。
按照朔月的計劃,他應當再與林遐周旋些時間,至少不會這麼輕易就說出易命陣法。但當時他實在來不及多想——林遐正往書房走來,而隔著一扇薄薄的門,謝昀卻站在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