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飄搖間,朝中吏治腐敗有如渾水泥淖,國庫積年虧空,財政捉襟見肘。
地方上農民苦不堪言,已是動亂頻生,邊境戰患四起,倭寇蒙古虎視眈眈,粉飾太平的江山背後,早已千瘡百孔。
日月行將傾覆,又該如何勉力扶起?
已盡涵括於這卷宣紙中,不足半尺,重如千鈞。
而此刻,這承載救世希冀的策論正靜臥於顧清稚的掌心。
橙紅焰光舔舐著周遭的空氣,她不由得眼底生熱,垂眸望向陷入熟睡的張居正。
他是累極,連日為撰此疏積勞疲倦,縱然眸底血絲連綿,筆猶不輟,已近三日三夜不曾合眼。
心頭頓而浮起一陣難以言說的情感,顧清稚兩指抵住太陽穴思忖良久,坐回椅中,挽袖蘸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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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張居正被更漏驚醒。
他直起身子按揉眼瞼,不提防肩上外披滑落,便俯身去撿起,此時聽得均勻的呼吸聲自桌旁傳來。
燭已燃盡,月色朧明,他抬首借著這淺淡銀光視去,見清稚不知何時來到書房中,且已趴著睡去多時。
欲將她送去臥房安歇,手隨之已貼至她雲白色褙子的左肩衣領,忽又恐驚醒了她睡眠,旋即收回,將那件外披覆往她稍顯瘦弱的肩胛骨。
張居正伸臂將窗扉攏回,好讓寒涼晚風侵襲不了屋內,俄而走回桌畔欲繼續擬寫那道章奏初稿,然不見了蹤跡。
他猜到必在清稚手裡,投了目光望去,果然見她身前那張宣紙翕動著,於是傾身將其取來。
攥至手中時,他發覺原本的奏疏已有更改,那六條奏事之後皆添了小字批註,例如核名實那行,小字寫道:
「官僚只知捕風捉影相互詰難,以無關緊要之小節謾罵於朝堂,而不顧民生疾苦,社稷焉能不敗哉?朝廷賞罰取捨難以踐行,官吏職位調動頻繁之至,昔日宋時荊公亦於上仁宗皇帝言事疏於此關節有所建議,奈何未能得重視,以致官場虛浮,華而不實。方今之計唯有考成為先,整頓吏治,以戒此誇誇其談之風,萬歲若不能採納,望太岳勿要氣餒,審慎思索周詳計劃,今日不行,日後也定有可行之機。」
他逐字讀罷,剛好清稚轉醒,手撐了下頜視他。
「我攪擾你了麼?」張居正道。
她搖搖頭,打了個呵欠:「夫君還不去睡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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