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人皆不知張居正屢次執後生禮拜見陸樹聲請他輔佐,此人自恃年高不受其禮,常以「少年人」呼之,一日至內閣時只因座位稍稍偏斜,倨傲站立了良久也不肯入座,張居正又連忙替他扶正,如此恭敬亦換不來陸樹聲放低姿態,卻令旁人又添了張居正一道罪狀。
因此,顧清稚想著南tຊ曲班子再好看也沒什麼意思,余懋學的劾奏傳遍滿朝,宴席上官眷們必定要投來異樣目光,再兼以流言議論時不時鑽進耳中,她覺得還不如乾脆婉拒了,免得聽了心累。
「你不必陪我,我並無什麼病恙,只不過有些倦怠。」張居正道。
「我是覺得赴宴實在沒甚麼意思,王夫人又時常板著個臉,我也與她並不相熟。」顧清稚望著他又垂首捧了冊書卷,怕他知道自己是因他才改了主意,小聲分辯,「真的跟太岳沒什麼干係。」
雖是覽著書,半天也未嘗翻動一頁,張居正平復紛亂心緒,將書冊擱於膝頭,溫言道:「你既不喜歡,那不去也好,多在家裡休息罷。」
揮之不去的悵然如波瀾蔓至眉梢,他何嘗不知顧清稚是沒宴也要辦個宴的性子,最愛混人堆里打交道,卻為了他將那等盛大聚會也辭去了。
他這麼想著,又聽她噙著笑:「我想和太岳說件事。」
「說罷。」
顧清稚低首作沮喪狀:「我覺得大明的百姓很吃虧。」
這話來得莫名其妙,張居正不免驚訝:「何出此言?」
「我們都沒有見過中國以外的疆域,他們佛郎機人已經把世界各國都游遍了。」她視著他,「可是我們的航海技術和火炮水平又不比他們差,為什麼這個也要輸給他們?」
「是誰與你說來?」張居正豈能不解她意圖,面無表情。
顧清稚恐他生氣,斷然矢口否認:「沒有人跟我說。」
否認畢又開始嬉皮笑臉:「我平時就愛關注張先生的一舉一動,有關你政令的每張邸報我都翻爛了,你有哪份上疏和章奏是我不知道的?沒辦法,誰讓我的心都在張先生身上,就算想蒙在鼓裡也難呀。」
張居正審視她不正經模樣,忽然就失了惱意,將唇邊呼之欲出的那句「油嘴滑舌」咽回,改口正色:「你怕不是背地裡譴我實施海禁乃目光短淺,又可知我為何執意如此?」
顧清稚忙又否認:「我哪有說你目光短淺了?不過我從來相信太岳每道命令無不出於深思熟慮,海禁自然也有你的道理。」
「自然是有。」張居正緩言,「你知大明國庫還余幾何。」
她當然知道。
他面對的是一個歷經正德嘉靖數朝磋磨後空空如也的財政,光赤字便足有一百五十萬餘兩,為儘快讓經濟恢復正軌,他甚至開始出售官位以獲取收入,雖是一些虛職名譽,然仍為文士所不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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