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長嘆,張居正將她擁入懷中,指間流過的髮絲柔軟如水,緩緩摩挲過他的掌腹。
「你若是想回。」發頂傳來他艱難詞句,似在強忍著甚麼情緒,「那便回去,一路千萬小心,至那裡記得常寄信予我。」
他知自己決然不情願如此,但他也只想她能為之快樂。
顧清稚存心逗他,仰面道:「那我便待在江南不回來了,那裡可是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誰去了會捨得回來呀?張先生你說怎麼樣?」
手指僵住,望著她爛漫笑臉,他忽然後悔方才的允諾,隱約害怕她會真的言出必踐一去不回。
「我請求你回來。」他強自抑制顫抖的呼吸,「我無你不可。」
顧清稚埋首入他頸窩,任憑他手臂箍得愈緊,身旁卻有行人腳步聲經過。
她本想稍稍直腰,張居正以為她是生了赧意欲逃脫,摟著她將身體微微側過,低聲道:「怕甚麼。」
「我不怕。」顧清稚笑起來,探首吻在他唇畔。
水流映著闌珊夜色宛轉淌過,一望無際的螢螢河燈隨之飄遠,人們許下的願望便也在燈火下悠長而去。
第66章
是時, 張居正上《請申舊章飭學政以振興人才疏》,制定新的提學敕諭,合計一十八款, 涉及對士習儒風的整頓,對提學官、教官、生員的考核,對社會風教的嚴格把控,諸如此類, 自不待言。
其首款即為「不許別創書院」的禁令:
「今後各提學官督率教官生儒,務將平日所習經書義理, 著實講求, 躬行實踐,以需他日之用。不許別創書院,群聚徒黨,及號招他方游食無行之徒,空談廢業。因而啟奔競之門,開請託之路。違者,提學御史聽吏部、督察院考察奏黜,提學按察司官聽巡按御史劾奏,游士人等許各撫按衙門訪拿解發。」
此禁令一出,天下書院、儒人、士子無不震動, 只因此法嚴令禁止了提學官別創書院之舉, 強調其對官學教官、生儒的督率之責, 用以加強其執掌職能。
也即意味,各學派門生不得再私自聚集講學, 令民間學說肆意發展、批評時政的門路基本斷絕, 提學官也不得再私相授受致使取士不公,一整天下儒學風氣, 提振因民間講學興起而逐漸趨於衰敗tຊ的官學。
一時輿論四起,紛紛物議充塞街巷。
日上樹梢,牆畔蕭蕭綠竹颯然拂動,數年前栽下的梧桐如今已是亭亭如蓋。
院內男女二人正伏案對弈,女子似埋首冥思苦想,而男子唇畔淺彎,抬眸注視陷入沉吟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