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佇立一旁,開玩笑望他:「張先生想不想外公呀?」
「……豈有學生不念恩師之理。」教她問得無言以對,張居正一時啞口,須臾眉間浮起悵然,「自隆慶初年一別,已多年未見老師音容。」
他是知恩圖報之人,徐階庇他在黨爭間蟄伏,邀他共擬嘉靖遺詔,又引他入閣,甚或當年以染恙為由請求回鄉休養,徐階大筆一揮逾矩放任他閒居六年,箇中種種溫情恩惠,早已超出世間尋常師生。
「張先生莫要難過,你們不是時常書信來往麼?都說見字如面,閱信如晤,外公和你的師生情誼從未淡過。」
他撫上她搭於自己肩頭的手背,仰面望她溫和面容,她便傾下身去,與他額前相貼,呼吸相融。
.
用晡食時,顧清稚被請去看視一婦人產後風濕,張敬修下了學塾回家,膳桌上只余父親一人。
「手上怎麼了?」察覺出兒子掌心紅腫,渾身又無摔傷痕跡,張居正問。
「沒甚麼。」張敬修敷衍。
「和人打架了?」眸中染上不悅。
「我從不和人打架。」
「可是先生訓誡了你?」
張敬修卻低頭不答。
「我問你話!」見他沉默,張居正不由呵斥。
謝媼見他逼問,出言為敬修解釋:「修哥兒今日被學塾先生責罰了,又打手心又抄《禮記》,這先生也忒不像話,竟連首輔……」
她話音未落,即被張居正厲聲制止:「謝媼!」
覺出對乳母語氣稍重,略略平了聲調,然仍冷言:「既受了責罰,必是犯下過錯。」
他轉視一聲不吭的兒子,大喝:「張敬修!」
「錯不在我。」敬修咬牙,「是老師無理責我。」
「大郎,先讓修哥兒用飯罷,哪能餓著孩子。」謝媼苦勸。
「尊師重教尚學不會,用甚麼飯!」
「是,都是我的錯。」謝媼剛想再勸,張敬修卻利索地全部應承下來,「爹爹要罵,兒子受著便是。」
他身量尚小,然存著股難以磨折的傲氣,自他那雙亮汪汪的眸子中透過,稍頃,不甘、倔強的情緒涌溢而出。
張居正瞥見他眼角那滴晶瑩,語氣不自覺略有鬆動:「你犯了甚麼過錯?」
「爹爹不用問了,兒子就是犯錯了,自願受罰。」
認錯倒是很快,卻始終緊咬牙關不肯說出緣由。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