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銳意改革即性情大變,不獨冷麵厲色,甚至苛酷急切,待凡是辦事不合心意者或叱或逐,如此臣僚縱有怨氣亦只得忍氣吞聲。
然而他卻比顧清稚更早便與張居正相處於同一屋檐,目睹過兄長進士尚未及第之前神采飛揚、翩翩意氣之態,雖已成過去,但他確信顧清稚並未親歷那般時刻。
「嫂嫂緣何如此了解阿兄?」張居謙蹙眉。
「你從前還說我不夠了解他。」她帶了兩分揶揄口吻。
他一愣,囁嚅道:「我那時還不知道,原來嫂嫂才是最懂阿兄的那個人,還是這般堅強的女子。」
「我從前也沒有很堅強。」顧清稚說,「是你兄長教會的我。」
張居謙不解。
「罷了,你不會明白的。」顧清稚搖首,也不答他疑惑目光。
「嫂嫂不說,那我便不問了。」他自覺不可再打擾,彎腰告辭,「嫂嫂好生休息,不用為我掛心。」
「我送送你。」
臨近臥房門檻前,綠竹隨風搖曳,顧清稚停了腳步,驀然望向他。
那眸光淺淡卻堅定,令張居謙剎那為之一顫。
「毋論如何你要放心。」她低語,「有我在,不會讓你兄長,也不會讓我們有事的。」
「我信嫂嫂。」
「不信我,你還能相信誰?」
語罷,他的瞳孔中終於泛出了光。
第68章
深秋, 梧桐寂落,鳥雀闐靜少聲,唯余撲稜稜振翅的輕微響動。
顧清稚本覺身體並無大礙, 奈何張居正堅稱有病便須靜養,於是只得稱疾在府中休息。
在家養病的日子裡,申時行第一個來探望她。
本以為她會在榻上躺著,不料她雖是滿面病容, 仍能披著大氅在園中閒坐,伏案寫著不知甚麼的稿子。
見申時行打著揖過來, 便收起紙頁捲入袖中, 起身邀他在園中對弈,說如此便可不必為了禮教隔著屏風和榻上的我講話,還不如坐下來面對面切磋一二,並稱自己棋藝不精,急需來個高手求教。
申時行本以為她是謙虛,沒想到三兩局下來發現她這話確實很誠懇,但連輸三輪也未受打擊,仍興沖沖地要求繼續。
不過果然,下至中途,她便開始過問朝中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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