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遠遠不夠呢。」吳氏微笑道,「世上藥材何止記錄的這些,日後官人再有旁的發現,還得再添。」
「那老師現今還在黃州府行醫嗎?」
「正是呢,一大把年紀也停不下來,我也懶得勸,且由著他去罷。前些年滿天下到處跑我也都跟著,如今能在這故鄉養養老,也算安度晚年了。」
顧清稚肅然起敬:「師母著實是一個了不起的女子。」
吳氏笑著打住她,問道:「晚上想吃些甚麼?師母給你做。」
她想了想,扯過身旁幫祖父擇藥的李樹初:「侄兒想吃甚麼?」
李樹初被方才一味辛辣的川穹堵了鼻子,還沒緩過來,勉強哼聲回:「我想吃嫩焯馬齒莧。」
「好,那就馬齒莧。」
「怎好讓相公娘子吃野菜,這不是讓你受苦?」吳氏一駭,話一落驀地傳來李時珍聲音悠悠飄來:「李某草舍里沒有甚麼相公夫人,只有徒弟。」
「對對對,老師說得是。」
顧清稚忙不迭點頭認同,視見李時珍正伏案撰稿,踱過去彎下腰,掛上笑臉:「老師明日帶我出去行醫可好?」
李時珍抬首:「多年未考教你醫術,也不知你倒退了不曾。」
顧清稚賠笑:「所以要老師親眼見著才好嘛。」
「為師還未講完,你急個甚麼。」李時珍擱筆,面向她,「明日給縣令家的女兒診病,你若出了差錯,便是存心教為師在老家也下不來台。」
.
「李先生可算光臨了敝府,小女的病可都指著您了。」李時珍雖是白身,但早在杏林聞名已久,因此縱是知縣也須敬他三分。
「這位娘子……」縣令瞥見跟在李時珍身後的顧清稚,試圖從她面容猜測其身份,「莫非是李先生高徒?」
「高徒不敢,忝稱劣徒。」顧清稚回他。
縣令笑了聲,邀二人進了內室。
榻上躺著一位十餘歲的幼女,雙眸虛虛閉著,縣令愛女心切,瞧著女兒無力咳喘的模樣瞳孔中難掩心疼,長嘆口氣:「我這女兒也是命途多舛,出生無多久亡妻不幸辭世,撇下這個襁褓里的小丫頭,她六個月上時又因風寒遺留了咳喘,如今一十四歲了,每遇勞累即舊病復發,我本以為不過是著了涼無甚大事,服些藥便好了,不想情況卻是愈演愈烈,這才不得已厚著臉皮請來李先生。」
李時珍道:「知縣莫要心急,容李某愛徒為令千金診脈。」
「這位娘子麼?」
瞧出縣令似不甚信任,李時珍撫須:「知縣有所不知,李某愛徒早已出師,於順天府行醫多年,看婦兒病比李某更有心得。」
「知縣寬心,且待我切脈才好再行決斷。」
有頃,她已心中有數。
顧清稚道:「令愛此乃久病宿疾,人體正氣耗傷,抗病能力因此日益減弱,敢問知縣平日可是給她服用過二陳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