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時節,寒氣未褪,宮闕花園內唯有梅花悄綻,於牆邊獨自吐露幽靜淡香,與冬風結為一縷疏影。
「張先生願意重回閣中理事,朕心裡不勝歡欣之至,近日來國計無有張先生主持,朕險些不知如何是好。」
坐落於水邊的亭榭間,黃袍玉冠的少年皇帝斜坐當中一方小榻,手攥銀珠耍玩著豆葉戲,一面與對面女子揚唇笑談。
身側還立著一個皇子打扮的幼童,生得粉雕玉面,正是天子唯一的同母弟潞王朱翊鏐。因年紀尚幼,李氏不舍讓少子就藩遠離,於是心欲留他在宮中直到成年。
他也聽不懂皇兄在講些甚麼,兀自在一旁玩著,間或朝內宦手裡捧著的玉盤中抓兩顆果子出來,小嘴細細咀嚼。
見天子心情甚好,顧清稚語調恭謹,答他:「怎敢勞聖恩如此隆眷,夫君與臣婦心中皆惶恐不安,夫君更是強撐病體接下陛下手諭,只求不辜負陛下厚望。」
聞言,朱翊鈞不禁吃了一驚,手中才要擲出的銀珠停在掌間,抬眼視她:「先生病了?」
顧清稚傾首:「臣婦不敢欺瞞陛下,夫君本就連月疲乏不堪,彈劾的摺子甫送至御前,夫君自覺無顏面對君上臣下,當日歸家即一病不起。因此夫君屢屢辭謝陛下手諭,也是因為身體實在不允許其起身理事,絕非怒火攻心至此。」
聽她和言道來,朱翊鈞白皙的面孔上驟然浮現內疚意,教顧清稚盡數視進眼底。
他憶起當日張居正伏地落淚,那背影瘦削如竹,恍如殿外吹來一陣勁風即能將他折去。
喉中咽下苦澀,朱翊鈞低下眉,歉道:「是朕的過失了,朕不知先生竟病得如此,尚且屢屢催問,還望先生不要怪朕才好。」
「夫君甘願為陛下殫精竭慮,只是臣婦有一顆小小私心,願陛下寬恕。」
天子抖了抖眉:「朕何嘗怪過師娘?師娘但言便是。」
「臣婦不敢直言。」顧清稚垂首,聲音似是含了笑意,「但臣婦願與陛下打一賭。」
朱翊鈞頓時生起興致,不由噙笑:「師娘莫非是要與朕於這豆葉戲上一較高下?」
「一較高下不敢,但臣婦自信能與陛下賽個來回。」
豆葉戲是朱翊鈞居於深宮中無聊時發明的小遊戲,常與宮人以此娛樂,規則為以一方色羅,界成井字形的九營,中間的一營為上營,四方的四營為中營,四角的四營為下營。
遊戲之時,可用銀錢或小銀珠投擲,若是落在上營賞銀九兩,落在中營則賞銀六兩,落在tຊ下營則賞銀三兩,雙拋可雙賞,相反,落在營外或者壓著井字,則均罰銀六兩。
「師娘若能投至上營,便是師娘贏。」朱翊鈞不知她底細,雙眸注視她面容,「師娘但言無妨,朕定會答應。」
有內宦捧著銀珠獻上,小潞王亦睜著雙大眼等著看,顧清稚在滿室目光中松松挽起衣袖,拈了一顆捏在手中,屏息凝神,瞳眸鎖住朝中間那塊巴掌大的小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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