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停了腳步,將他上下審視了半晌,瞅他一身常服,似是散了班並未立即歸來,不由出言提醒:「我兒可是賞樂去了?」
張四維矢口否認:「母親誤會了,兒子不過是出門辦了些事,公務繁忙,何來賞樂。」
王氏抿唇,似是忽而憶起一事,問道:「前兩日那丁侍郎送來的畫眉鳥哪去了?我瞧著它伶俐有趣,教兩句話便會說,正想著長期養在身邊也好解個悶,如何今朝再尋就不見了。」
張四維tຊ一怔,旋即回過神,眸中掠過不自然神色,咳了一聲:「卻不知母親喜歡,兒擅自拿去做了人情,既然如此,明日再遣人去買一隻送給母親便是。」
王氏眯眼,從兒子神態中逐漸窺見端倪,扶住侍女伸出的手背,灰黑雙瞳緊盯他面容:「一隻鳥而已,我也無甚在意。只是我兒如今位列公卿,行事也當穩重自持,莫要為了些微風月事落得教人彈劾的把柄,無端損你清譽。」
他如今還有清譽麼?
似是被母親的忖度攪得苦笑,張四維喉嚨中蘊了幾分晦意:「母親過慮了,兒子公事堆積尚且難以應付,何來風月。」
「但願是我過慮了。」王氏意味深長地視了他一眼,「只是我兒莫要熱臉貼人冷炕上,多少算是世家門第,何必要行那自降身價之舉。」
張四維不置可否,挑開話題:「母親欲往何處,晚上可需要派人接您?」
「不必了。」王氏心知無須再多言,遂跨足朝門口停著的轎子踱去,侍女立時趨步跟上,原地唯縈繞她若有若無的末句,「只望你能將這份心思多用在官場上。」
哪裡在官場上少用了心思,可又落得了個什麼。
張四維勉強擠出一縷笑,揖首目送母親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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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先生要去往遼東?」臨街酒肆閣樓中,顧清稚詫異問向面前兩鬢斑白的男子。
徐渭近年來游遍江河南北,聽聞他途經順天府,顧清稚恐他不願上門干謁權臣,便邀約他來市坊間飲酒。
多年顛沛已令昔日才子塵霜滿面,他虛虛拈著酒樽,感慨道:「全賴戚總兵介紹,徐某如今得以赴遼東李成梁處教授其長子李如松,也算長個塞外的見識。」
「塞外如此艱苦,徐先生身體向來不大好,可還熬得住麼?」
徐渭把頭一點:「勞娘子關切,徐某能至今日早已歷經萬難,諒那苦寒能奈我何。」
他目光望向閣樓窗外綠水繞山:「聽說李成梁於遼東鎮守邊關功績卓著,徐某百聞不如一見,早想結識那等傑出人物。」
「休說先生,我也想。」顧清稚將心底話脫口而出,片刻又起身挽袖,為他斟滿杯中清酒,「只是徐先生去了務必提醒李將軍提防建州女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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