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擺手,提起鐵鋤扛於清瘦肩頭:「不妨事,農活海瑞早已做慣,承蒙各位關切。」
踱步在田間小徑中,他抬目向那輪搖搖欲傾的晚日望去,嘆息一聲,垂頭行往家中。
才欲推門,裡間似有陌生女聲隱約飄出,令他驀地頓住腳步:「娘子這咳疾也不需費tຊ那錢買藥,可將梨切蓋,剜去內心再填滿黑豆,合上蓋以小火煨熱,每日食上一兩個即可化痰止咳。」
自家娘子許氏連聲謝道:「勞煩顧娘子還特意來叮囑我這些,我著實過意不去。」
這時海瑞方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踏步而入。
屋內兩人視線投來,不約而同起身相迎。
「官人,早前救過咱們家囡囡的顧大夫來了。」許氏接過鐵鍬置於牆角,向丈夫介紹來人。
海瑞理了理衣冠,作揖:「何勞顧大夫親來,海瑞感激不盡。」
老母已逝,女兒亦出嫁遠地,海瑞如今閒居在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儉樸而清貧。
顧清稚視線將他家徒四壁的屋舍掃去,復又定在海瑞勁癯的面容上,躬身回禮:「我早欲前來拜問海青天,一時繁忙,未想竟耽擱到了今日。」
海瑞笑中帶澀:「海瑞無官無職一介白身,以為早被人遺忘,不想卻教顧大夫記著。」
「那海青天還欲回朝中效力麼?」顧清稚倏而問道。
海瑞一怔,肅色道:「朝廷若有詔,海瑞這身病骨萬死不辭。」
然縱有此心,隆慶四年來便已致仕家中,再殷殷相盼也不見那封委任狀。張居正不願起用他,他明白。
自己稜角過硬,行事不留情面,故而常得罪於人。張居正改革已然阻力如山,若得他再在地方上掀起一番血雨腥風,那這新政怕是愈發寸步難行。
顧清稚望向他:「若夫君有意在全國推行一條鞭法,海青天願意幫助夫君嗎?」
海瑞喉頭一動,他是一條鞭法的堅定支持者,早年便在地方上有所實行,可惜半道夭折。既然輔臣有此意,他如何不欣喜。
當即頷首,眼中卻流露猶豫之色:「海瑞過於剛直,只怕張江陵並不認同。」
「夫君很欣賞您的品格和才能。」顧清稚乾脆道,「只是現在時機還不夠成熟,等兩京十三省的土地清丈完畢,他才會將一條鞭法付諸實施,所以要委屈海青天多些耐心了。」
「江陵計劃具體如何行事?」
顧清稚道:「夫君已上疏請於全國普遍核查賦稅,清算錢糧逋欠,命各位撫按官嚴督有司部門仔細查找人戶,再從丈地入手,令天下度田。」
海瑞若有所思:「昔年嘉靖臣子也請奏過通行丈量,可惜先帝恐怕引起民間紛擾,未能同意。」
「所以如今有夫君力請,再等聖上下詔,屆時清丈完成便可以杜絕兼併之弊了。」
「如此也是百姓之福。」海瑞輕撫稀疏鬚髮,「若能功成,於我大明乃千載有利之舉。」
「能得海青天讚許,實是不易。」顧清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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