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錫爵上前一步,追跨至他身前:「天子亦是依從相公之意,相公若不鬆口,天子豈能寬恕?」
「廷杖詔命乃天子所下,又與張某何干?」
王錫爵不依不饒:「此五人受廷杖皆是為了相公奪情,事盡由相公而起,相公豈能將責任推卸?」
堂下驟然漫上附和:」相公堅執己見,貿然鎮壓,如何能讓天下人心服?」
「我等今日就算舍了官不做,也須為五人求解!」
「相公如此處置,天下皆以相公驕踞恣肆,相公該如何自處?」
霎時,指責四起,猶如浪潮鋪天蓋地襲來。
張居正頭腦陷入翁然,胸腔鈍痛如刀刃割破骨髓,各處翻攪著,教他喘不上氣。
正當此時,不知誰忽然喊了一聲:「夫人來了——」
如光穿透墨雲,他猛地睜開瞳眸,循聲望去。
顧清稚才下馬車,便望見府門前人頭攢動,似有人來鬧事。
「這是怎麼回事?」她心頭一緊,詢問前來迎接的家僕。
僕人滿頭大汗,無奈道:「天子下旨要杖責彈劾相公奪情的幾個官員,王侍郎便領數十個翰林學士來求赦,甚至鬧到了老先生的靈前,存心要讓老先生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
「撥開條路,讓我過去。」顧清稚道。
家僕忙勸阻:「娘子一路勞頓想是睏倦,還是先從後門進罷,以免他們鬧上娘子可就不好了。」
「怎能獨留夫君一人?」顧清稚未再理會他,撩裙即往堂前步去。
甫入庭前,只見王錫爵扭住張居正衣袖,不肯鬆手,口中猶然切責不絕。
「即便聖怒不可測,那也是為了相公。」
「相公莫要推脫,若相公不救,則是背棄清流,有負於天地倫理綱常,你自問如何對得起父子之情,師生之義,君臣之分?」
語未落,眾人隨之七嘴八舌,爭論不休。
秋風透扉而入,吹捲起纖輕如紙的白幡,亦欲摧折燭前那副削薄的脊骨。
朦朧中她隱約視見,絲縷斜逸亂發在他額前顫晃著,脆弱易碎的身軀孤立人前,眼眶已蒙薄霧,猶然冰冷而強硬。
「江陵不知所對,跪而舉手索刃作刎頸狀,曰爾殺我,爾殺我。」
「一個獨握權柄的首輔跪在臣僚的面前下拜,一點顏面也不顧了,如果不是心底悲痛到了極點,滿腔的苦楚無人訴說,一個沉毅淵重如張居正那樣的人,怎麼會有這樣極端的表現?」
驀地,曾經那些有關他的記憶穿過遙遠未來浮現於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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